喜儿发现凤儿最近很不对劲，脸色苍白，下盘虚浮，走起路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吹来就可以把她刮走似的。
虽然从前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但如今更甚了，薄薄的眼皮下有淡紫色的淤青，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的一般，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此刻已凹陷下去，突然之间的暴瘦让人看着怪怜惜的。
就连平常喜欢冷嘲热讽的翠花儿都十分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每每这么问，凤儿总是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事。
可她的身子却依旧这样消瘦下去。
仿佛有一只凶猛的兽在暗处啃咬着她，却无人能够阻止。
这日清晨，喜儿早早地回来，她坐在帐篷里，桌上放着她拿回来的热腾腾的馒头。前不久伙房里的伙房大哥忽然变好了些，虽然依旧是小气无比，但给的不再是冷冰冰的隔夜馒头，而是热乎乎的，吃起来连心都能暖和起来的热馒头。
听说能吃到馒头还是托将军的福呢。
将军一定是个好人。
她咬着馒头这样想着，要不然凤儿冒充三公主他最后怎么没有怪罪呢？
话说回来，凤儿怎么会和三公主长得一样？明明就不是姐妹，明明就没有血缘关系，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事都有。
这样胡思乱想着，营帐的帐子被撩了开来，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喜儿不由打了寒颤。凤儿从帐外进来，喜儿认真地打量她几眼，发现一夜下来，她又憔悴了不少。
凤儿神色很恍惚，她似乎没有看见帐内的喜儿，连声招呼也没有打，便直接拿了木盆准备去伙房打水了。看了她这副模样，喜儿担忧地叫住了她，凤儿回过头，见到是她，便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喜儿，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在等你。”喜儿也不哆嗦，直奔主题，站起身把她拉到小桌旁边，硬塞给她一个热馒头，略带埋怨地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最近是不是伙房大哥欺负你了？不给你东西吃？”
从前伙房里的伙房伙计对她们这些营妓就苛刻，瞧不起她们，自然也给不起好脸色，吃的以及用的热水都小气至极，一点点每次都只有一点点，连多要个馒头都要墨迹半天。
恰巧前不久又发生了凤儿冒充三公主的事，虽然将军并没有怪罪凤儿，但军营私下里早就传开了，谩骂凤儿的声音络络不绝。
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如狂流的洪水，挡都挡不住。
那伙房大哥必定更加瞧不起凤儿了，不给她食物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凤儿摇摇头，否认了。喜儿自然不信，她盯着凤儿的眼，凤儿的眼神涣散，她叹了口气，将她拉至身旁，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你性子软，但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啊，伙房大哥不给你东西吃，你跟我说，我帮你去拿，饿到了怎么办？你看你现在饿成了什么模样。”说着她拉着凤儿拿着馒头的手，往她嘴巴送：“快把馒头吃了，吃了就精神了。”
“我不想吃。”凤儿把脸别了过去，喜儿的手停在半空，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凤儿，是不是因为将军你才变成这样子的？”
凤儿原本苍白的脸又白了，喜儿当下就了然了，也不再逼着她吃东西，坐到了凳子上，看着盘子里的馒头定定说道：“将军是神一般的人物，凤儿你应该明白，他那样的人物，我们看他一眼都算是恩赐，所以远远地看着便好，若是想要走到他的身边，那可真是异想天开，连我也会瞧不起你的。”
她认真地看着凤儿的脸，说实在的，她觉得凤儿长得实在是挺漂亮的，但漂亮有什么用？她执起凤儿的手，像个姐姐一样温柔地劝慰：“你在将军身边呆过一阵，放不下也是应当的，若换做是我，我自然也放不下。但是既然已经离开了，就要学会适应，即使你与三公主长得一样那又如何？将军已经有了三公主了，你的存在只是一个多余，何不学着不再纠结，好好地过着现在的生活？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呢？”
凤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想着放下，她也试着做了，可言之不放过她，她又该怎么办？神一般的人物叫她去死，她能不去死么？她有得选择么？
喜儿看着她的神色，以为自己猜对了，她想说不定今天说不定能解开她的心结，让她回复到之前的状态，便接着道：“凤儿，你就当那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不过梦里欢笑与否，都结束了，如今该是好好生活了。我听一军官说，大隐就快胜利了，胜利后我们兴许就能离开军营了，到时候我们出去之后就是另外的一番人生，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下半辈子过着踏踏实实、平平淡淡的生活，多么好啊！”说着说着，喜儿的眼里充满了憧憬，“那军官还说，大隐不会亏待我们这些人的，走的时候还会给我们一笔下般辈子都够用的银子，纵使我们找不到值得托付的男人，我们的下半辈子也不会太凄惨，一个人过也挺好……”
凤儿看着喜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只觉得喜儿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看到她的两瓣淡粉色的唇瓣在不停的动，神色欣喜，却听不到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视线似乎也有点模糊……
“我跟你说啊，若是今后真没有男人肯要我们，我们就搭个伙在一起生活，拿着大隐给的银子开一间小铺，寻一处没有人知道我们身份的地方，两姐妹相扶持着过完下辈子也不错……”
似乎越来越模糊了，凤儿张了张嘴，轻轻叫了声：“喜儿……”
喜儿应了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凤儿猛地就从喜儿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喜儿还没说完的美好计划愣愣地在喉咙里卡了半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换作一声担忧无比的惊叫：“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