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暖暖的阳光之下,到处散发着暖暖的味道,林荫小路的末头是一间小小木屋,木屋前有一只兔子,正哐哐的敲着门,门里却无人应。
兔子足足有半人高,白花花胖嘟嘟的一个球,正伸出蜷成一团的小爪子,想要再一次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兔子吓得一下子撞进了屋子里。“谁啊?”
沐红妆才刚刚打开木门就被一团奇怪的东西撞进了怀里,下意识的一搂,怀里马上多了一团十分有肉感的东西,然而因为太过沉重,连着沐红妆也被撞倒在地,珞珞慌忙从沐红妆身上跳下来,试图将她扶起,长耳朵慌乱的左右摇摆,发出了细细小小的女声。“没事吧?”
“诶,没事的。”沐红妆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撞疼的后背,才看清眼前这个不比她小多少的东西是只兔子,仔细思索之下,她想起这个家伙正是所谓的异兽血脉之一,应该是吼吧,就是不知道怎么会长得这么大?
“我是异兽吼血脉的后人,不是珞珞,就是长得有点大。”珞珞蹦蹦跳跳的站起来,两只胖胖的前爪紧张的缩在胸口,红彤彤的眼睛慌乱的四处打量。“啊,我的名字是癸珞,大家都叫我珞珞。”
“嗯,我知道的,捡到狐狸的时候,你还好担心的看了我呢。”沐红妆把她扶正,便坐在椅子上,却发现这样她就不得不仰望着珞珞了。
“你你你,你知道?”珞珞听到这件事情,出人意料的尖叫了起来,做出了似乎是想后退的动作,结果却手忙脚乱的摔倒在地上。“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什么?”沐红妆莫名其妙的看着珞珞,脑袋里旋转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你是异兽后代,还是那天你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看着你!”珞珞尖声叫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又哆哆嗦嗦的蜷成一团,爬进了桌子底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沐红妆能听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明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无奈的摇摇头,沐红妆放低了音量,试图安抚不安的珞珞,可是没有什么好的效果,珞珞依旧颤抖着在桌子底下不出来。“你要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啊。”
“你一定知道!你告密了!”珞珞终于探出头来看看屋子里有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又害怕的缩了回去,沐红妆听见珞珞闷闷的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你一定知道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沐红妆蹲下身去,把桌子下面的珞珞扯出来,珞珞用力挣扎着,可又怕伤到沐红妆,最终还是被拽了出来。“你来告诉我。”
“战况紧急,平安森林撑不住了,白虎大人不让我们打扰你,但是我却违抗了白虎大人的命令!”珞珞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你逼着珞珞说出来好为你的告密找到证据吗!好吧,现在你可以去告诉白虎大人,兔族该换一个族长了!”
“…什么?”沉默片刻,沐红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用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的摇摆不定,然而她无力去注意这些事情。“平安。怎么了?”
“你不知道?”珞珞终于变得安静一些,她跳上桌子,把自己的耳朵顺到面前来把弄,似乎对自己的失礼感到十分的尴尬。“不知道平安现在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平安出事了?”沐红妆注意到这些却没有去理会,只是又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想知道答案。“平安怎么了?白虎不让你们告诉我?”
“平安森林的结界被破掉了,他们想拿走那个东西,敌人越来越多,白虎大人不确定我们现在的战术是否还挡得住,但是他不想打扰你。”珞珞吐了一口气,红眼睛紧张的望着沐红妆。“不允许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那个东西?”沐红妆皱起眉头,她实在是听不懂珞珞说的话。“珞珞,你先坐下来,好好理一理头绪,我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始末…”听见沐红妆的话,珞珞终于放下她大的出奇的耳朵,试图坐下来,却发出哐当一声,过度紧张的身体倒在了地上。“这件事情要从你闭关三个月开始说了。”
“好,那就从那里开始说。”沐红妆坐正身体,紧紧盯着珞珞,嘱咐道。“把这件事,白虎告诉你们的,平安森林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告诉我。”
“你闭关三个月的时候,那帮人就回来了,就是圣殿的人,他们这一回却显得彬彬有礼,多次强调不想要与我们为敌,当夜煞问他们来意的时候,他们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白虎大人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为了告诉沐红妆白虎激动的程度,珞珞从桌子上跳下来,然后猛地撞翻了桌子,学着白虎温润却低沉的声音说着什么。“‘不可能,我绝不能把兽神大人用生命保护的东西交给你们,除非兽族全员战死。’”
沐红妆想打断她问问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珞珞没有理会沐红妆的手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些人不高兴的回去了,白虎大人看上去十分疑惑,好像是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会知道那个东西在平安森林,甚至于那些人为什么知道那个东西。”
“那些人走后,白虎大人把所有的族长,和已经可以说话的兽族都召集起来,然后告诉我们,平安森林其实镇守着一块令牌,一块可以号令天下的令牌。”说到这里珞珞看了一眼沐红妆。“这所谓天下,不是平安森林,不是西陆,不是四方大陆,不是这一界面。”
“是所有已知甚至未知的界面,比这整个四方大陆大上数十数百倍,你所可以接触到的地方都属于天下范围内,这令牌据说是十位创世神同意了一个人掌令天下,成为天下主人,才把这样东西交给她的。”
“那为什么会被留在…”沐红妆的话没有说完,珞珞就急匆匆的打断了她。“请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天下主人将天下分给了十八位能者,立为十八神,其中一位就是兽神,而这块令牌则交给了她的随侍,精灵族的王,后来精灵王下嫁兽神,可是知道这令牌只是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手里后,野心勃勃的十八神之首叛变了。”
“这位首神杀掉了兽神,精灵王将令牌交给自己的小女儿,并将之送往异界后自杀了,然而首神找到了兽神的女儿,我们的小公主失足堕入异界,令牌则被精灵族人拼死护送往兽神的空间之一吾皇,并要求兽族镇守他。”
似乎说道一个段落完毕,珞珞摆正桌子,跳上去为自己倒了杯茶,没等沐红妆问问题,很快接口道。
“吾皇,就是这个四方大陆和其他几个界面的统称,其实是很小的空间,白虎大人不知道他们从何得知这令牌在平安,却可以确定之前的攻击和令牌无关,可能只是想要吞并兽族,只是从第一次上门之后,他们不停的索要令牌。”
“你闭关七个月左右,白虎大人在森林深处就是镇守令牌的地方下了结界,而他们似乎失去了耐心,我们再一次开战,白虎大人受了重伤,许多孩子战死了,但是白虎大人依旧在保护结界和平安。”
“就在半旬之前,结界的力量终于减弱以至于消失,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虎大人昏倒在北溪旁边,醒过来之后却几次三番提到,如果你出关,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珞珞的眼睛突然更红了,被晶莹的泪水盈满,就连眼睛周围的地方也变得粉红起来。“可是珞珞忍不住了,直觉告诉我,你会有办法,你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珞珞说话颠三倒四,但是故事还是很好地传达了她的意思,沐红妆只是呆愣着,好像不能完全接受这件事情,她本能的接口道。“如果白虎都没有办法…”
“可是你说下过一年之约的对不对?”珞珞好像终于崩溃了一样,泪珠滚落在桌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我讨厌,讨厌再看见谁死掉了!”
“白虎大人为什么不把那个令牌交出去?我们从来不畏惧,可是,已经到了不可以的时候是不是?我们都不想再离开任何人了!”
沐红妆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说出了什么样不负责的话,她摇摇头,却没有追根究底的问那令牌的事情,而是轻轻一笑,伸手在珞珞头顶重重一拍,拍的珞珞身体一矮。“请相信我,不会再有人死去。”
这一拍像是卸掉了珞珞所有的力度,珞珞终于忍不住坐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沾湿了脸颊上的白毛,留下一块块难看的斑痕。“白虎大人一个人扛起太多事情,珞珞什么也不能为他分担,珞珞也知道令牌很重要,但是看着族里剩下的孩子,珞珞难过!。”
“不只是这一年,从很久以前开始,珞珞就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先是爹娘,再是哥哥们,然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如果大家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话,又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知道兽族从出生开始就陷入了不间断的争斗,为名,为利,为了活着,争执,争抢,争夺,永远无法停下,就算这就是兽族的生活方式,可是那难道是心甘情愿的吗?”
“为什么可以对别人的生命视而不见啊,无论为了什么,杀了谁,不都是犯下了罪孽吗?难道杀人还有好坏之分?但是我,还有更多的人,为了一个家,却不得不去杀戮!”
“是他们逼着我们杀戮,是他们逼着那些孩子离开!”
沐红妆安静的听着珞珞发出奇怪的嚎叫,并没有反驳,只是脸颊上一直带着无可奈何地笑意。“正是为了不要离去,才会有战争,只要结束——”
“战争没有结束的一天!”
话语被珞珞的声音打断,沐红妆望着她,目光里带着通透的颜色,一行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留下来。“有,战争总会有结束的一天,无论为了什么。”
珞珞好像被沐红妆笃定的语气惊呆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沐红妆划去掉下来的眼泪,可是另一个水珠却沾在她的睫毛上。“战争可以带走快乐,可是却带不走坚持,坚持着认为是正确的事情,那本身就是快乐的。”
珞珞听不明白一样眨眨眼,但是却安静下来,听着沐红妆用拖着稚嫩尾音,略微显得沙哑的声音说着。“离开的人没办法再告诉生者自己的坚持,生者也不能为死者感到悲哀,为了什么开始,又为了什么结束,说不清战争的两方到底是谁犯下错误。”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轻易地放弃了坚持,放弃了同样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坚持——”沐红妆没有说下去,因为珞珞的眼泪又开始掉落下来,眼睛里却带着了然的笑。“我们都明白。”
“是,我们都明白。”珞珞眼睛里的水珠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掉落下来,她哽咽着声音,却试图笑起来。“这正是白虎大人明白的,也是我们都应该明白的。”
“正是这样…”沐红妆伸手为珞珞抹去眼泪,珞珞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红玻璃球,通透的折射出沐红妆的影子。“所以,你可以告诉我森林里现在的情况吗?”
“这是第六批攻击者,他们的人说如果下个月之前再拿不到令牌,就要扫荡森林。”珞珞艰涩的开口,在桌子上左摇右摆的走着。“从第二批开始,虽然人多,但是意外的没有多少高手,玄阶的人都回去了,好像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森林的情况呢?”沐红妆敲敲桌子,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无论他们因为什么返回,那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森林里有三十七位族长,有六个种族已经全族失去了战斗力,战死者不计其数,种族完好的不超过四个,现在平安和外界连接处由所有的族长轮流支起一片结界,外面有鹰族在放哨,外出者非得同意下杀无赦。”
珞珞纠结的从一堆情况中找出重要的告诉沐红妆,而后泄气的坐在桌子上。“受伤的人特别多,可是会治愈术的只有两个种族,草药我们也不是特别在行。”
“我可以帮你们救治伤员。”沐红妆站起身子,把小小的手掌攥的紧紧地,天知道她听见六个种族全灭是什么心理状态。“草药也交给我吧。”
“真的?”珞珞兴奋地跳下桌子,两只长耳朵左右摇摆着,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我们从来不讲什么战术,就是纯靠消耗战,以现在的状态来说,如果没有人受伤,就是轮着波来也能干掉他们!”
“白虎呢?”看到珞珞兴奋起来,沐红妆裂开嘴乐了,然而很快脑海里划过白虎温润疏离的笑,担忧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昏倒的原因呢?”
“白虎大人一定是因为消耗过度。”提到这件事,珞珞的耳朵再一次垂落,眼睛不由自主充满水珠。“不然…”
“公主,白虎大人他,又昏倒了!”这个时候,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夜煞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珞珞发出一声尖叫,但是夜煞没有理会,只是喘着粗气说道。沐红妆闻言快步走到门前,翻身跃上夜煞的背,没有等沐红妆发出指令,夜煞猛然冲进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