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渐稀渐明,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似是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又像野兽的低吼,景欣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黑乎乎的山林里只有眼前的一幢小楼亮着光,心头生起了几丝恐惧。
蒋向阳拉过呆愣着的景欣:“你受伤了,跟我去清理伤口。”动作有些粗鲁,然后像拉小狗狗一样把她拉进了屋,他的步子很大,景欣被拉的跌跌撞撞。
进门正中的高几上摆着一蹲关二哥的神像,不过这个关二哥显然没有得到该有的照顾,原本绘着艳丽色彩的身体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让他看起来更像土地公公,身体两侧的莲花灯已经坏了一盏,另一盏忽明忽暗的跳动着,面前的几个供几盘内并无瓜果等物,其中的一个盘内竟然还有一些烟头和烟灰。
“关二哥啊关二哥,你怎么落到如此惨的地步,真是可怜哀哉啊!”景欣忍不住抿嘴轻笑。
蒋向阳拉着景欣进了左侧的一间屋,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站在桌前,正在摆弄着一些医疗器具,看到他们进门,点头和蒋向阳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之间并无过多的客套寒喧。对景欣而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他们眼里就像家常便饭,连询问都没有了必要。
年轻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蒋向阳身边,蒋向阳抬手制止:“独剑,先给她看看吧。”
被叫做独剑的男子扫了眼他依然流血的伤口,没再说话,转身走到景欣身边。
景欣慌忙摆了摆手,蒋向阳的伤可比她严重多了:“我没事的,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你先给他包扎!”
蒋向阳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怒气,将她按坐到椅子上,沉着声音道:“闭嘴,叫你先看就先看。”
景欣真得就闭嘴了,她可不想惹这个暴脾气的男人,想起他砍人时的凶样,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叫独剑的男子检查了下景欣的伤口,“没事,这个伤口看起来像很严重,其实只是一个比较浅的划伤,就是伤口有点长,在耳朵下方,不会留下伤疤的。”
他拿起桌上的药棉,将伤口附近的血污清理干净,冰凉的酒精一沾上皮肤,立即传来一阵刺痛感,景欣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独剑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倒是轻了很多。平时给男人治伤比较多,粗鲁惯了。
“这么点小伤就受不了,马上好了,上点药包扎一下就行了。”独剑在伤口处倒上药粉,处理这类伤口他是轻车熟路,每个月向阳他们总要搞得一身伤。
景欣摸摸耳垂上湿濡濡的地方,有些疼,她小声的询问:“独医生,这个伤口就不要包扎了,我怕我妈看到了担心。”
独剑手里拿着纱布和剪刀正准备给她包扎,她的话一出,他差点晕倒在地,“独医生。”亏她想得出来,怎么不干脆叫他独眼龙?
他口气严肃的纠正:“姑娘,我叫独剑,不过不姓独,我姓黄,还有你的伤口不包是不行的,洗脸的时候很容易沾上水,耳朵上的皮肤很敏感,容易感染发炎。”
“独剑,她说不包就不包吧。”一直靠在窗口没说话的蒋向阳淡淡开口,景欣偷偷瞄了一眼,这家伙肩上的毛衣被刀划破,破损毛衣周围都被血染湿了,黑乎乎一片,他似乎没将这些伤放在心里,悠闲的靠在窗边,抽着烟,袅袅青烟下的一张脸,透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稳与睿智。
须臾,他掐灭烟头,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景欣慌忙低下头,像个偷窥的小偷被抓住了,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
很快景欣的伤口就处理好了,她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出去在外面等我,一会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景欣乖乖的走到外面,在凳子上坐了好一会,有些无聊,寻了块抹布,将那樽关二爷神像细细的擦了,“关二爷啊,今天你遇到了我,算你运气好,我把你擦的干干净净,你以后不准耍性子了,要保佑他们平安。”话一出口,景欣愣住了,今天有些口不择言?他们和她有什么关系?城市里每天这类小混混打架斗殴的事多了,不是你受伤就是他被砍,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她怎么会希望关二爷保佑他们平安,她摇了摇头,转身。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向后连连退了几步,蒋向阳一把抓住了她,她才没有撞到桌子上。
景欣拍了拍胸口:“你怎么不声不响的站在身后,吓我一跳。”
蒋向阳松开手,向门口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犀利的视线锁着她的脸“不是我不声不响,是你和关二爷说话太投入了,我站了半天你没看到。”他眉毛轻扬,话里都是椰愉。
景欣暗付,他在她身后站了半天,一定听到了她说的话,一张脸嗖的红了,低着头走过他身边。
有人开了辆车过来,很老旧的普桑,她坐到后排,蒋向阳也拉开另一边的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气氛有些紧张,除了父亲和哥哥,她还没有这么近的和陌生男人待在一起,身子不自觉向车门边挪了挪,他也没在意,上了车就眯着眼兀自假寐,一双鹰目闭起来少了些吓人的气息。
景欣将视线投向窗外,薄薄的青雾如宛纱,笼罩着山林,夜晚的山间空气清冽,吹在脸上微微刺骨。巨大的山影隐于清凉的夜色中,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如果能够住在这深山老林中,与世无争,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岂不悠哉!可惜生活不是小说,不能够靠想像,任你想得万般美好,回到家依然要面对现实。
想到那个乱哄哄的家,霸道无理的嫂子,懦弱的哥哥,景欣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她真得想重新选择,可是能吗?回答一定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