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我是闻人达,海郁的师傅啊。”师傅略显激动的声音。
“闻师傅,快快请进,瞧我这记性,就您一个人么?”娘亲忽略了师傅“弟妹”一词,一心想问我的情况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师傅呵呵一笑:“小调皮在后面藏着呢。海郁,不是想娘亲了么?还舍得躲着?”
我从师傅身后闪出来,朝娘亲冲过去,一把抱住:“娘,郁儿回来了。”
“郁儿,”娘亲有点哽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和娘亲在一起整整七年了,前面三年半的时间,我和娘亲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既是母女,又情同姐妹,后面三年半的时间,娘亲独自一人守着家,我却跟随师傅浪迹天涯,音讯全无。三年半后再见面,感情更上层楼,我和娘亲就在大门口,就这么紧紧拥抱着,体会分离之苦,享受相聚之喜。
直到师傅开口:“先进去吧,进去慢慢说。”
进了东院堂屋,主客三人各自就坐,我才和娘亲分开:“娘,师傅和爹爹还是故人呢。”
娘亲大吃一惊,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这!”
师傅赶紧开口安抚娘亲情绪:“弟妹放心,勿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做出恩将仇报,不利于你们母女俩的事情来。如今海郁无论是武功还是医术,无论是毒蛊还是奇门遁甲,都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女若此,勿黎和弟妹当欣喜之。有徒如此,为师亦颇感欣慰。”
娘亲这才放了心,有点不好意思:“闻师傅千万莫怪,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担心仇人找上门来,所以……”
“我明白,不怪你们,只是不知你们对这仇人究竟是谁心里有没有数,也好做出防范。”师傅明了地点点头,打断了娘亲的话,示意她不必介意。
娘亲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头绪。我和郁儿在此地已经安全地过了这么些年了,应该算是逃开追杀了,就这样过也挺好的。”
师傅反驳道:“就这样过?时间过得很快,海郁再过几年就及笄了,还能再女扮男装?到时候岂不又回到原点!”
娘亲一愣:“我确实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郁儿曾说过一辈子不嫁,我当成玩笑,没有放在心上。如今郁儿已经十一岁了,很快就要面对这个相当现实的问题,闻师傅你说得对,郁儿不可能一直女扮男装下去。不知闻师傅你可有好建议?”
师傅没有回答娘亲,而是问我“海郁,你自己有何打算?”
娘亲和师傅都是长辈,谈论关于我的事情,我早就有话要说了,可是我一个小辈又不好插话,现在师傅给了我一个发言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
“师傅,原谅我,虽然学成归来,却不会继承您的衣钵去行医。行医接触的人太多,太容易引人注意,不利于隐于市。但是我保证,只要我遇上了,我一定不会对病人视而不见。”我顿了一顿,决定即使可能引起师傅和娘亲的强烈反对,我还是要将关于自己婚姻的决定说出来,“我真的没有嫁人的打算,不光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你们不用劝我,我有无法说出口的原因,请原谅我暂时还不想说。”
“郁儿!”
“海郁!”
娘亲和师傅有默契般同时叫出声,又同时停下。
“呃,这个不是当务之急,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再说,海郁你也再想想。”师傅朝娘亲递了个眼色,“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你们母女俩的生活问题,海郁你空有一技之长,却又不能行医。可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替萧家看家吧,这样生活太清苦了,也容易消磨心志。我行医多年,薄有积蓄,你们先拿去用着,再想个法子筹谋生计。”说罢师傅指了指房中简陋的家俱。
我和娘亲面面相觑。这些年来,除了我们娘俩,就只有师傅进过这萧府,看到这些生活用品,本来是为了掩饰身份所需,却不曾想让师傅因此担心起来。
“我准备开个平价药房,利润比其他药房低个一至两成,让那些手头拮据的人买得起药。还想要进行适量的免费治疗,让那些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人也能得到救治。”
“喔,这倒是个好想法,为师支持你。海郁,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师傅兴奋之余又有点担忧,“可是想法是好,实行起来就难了,难就难在既需要大量金钱的支持,又要应付同行挤兑。”
“师傅,不如你来主诊如何,穷人就少收钱甚至不收钱,有钱人就多收点,多卖点高价药给他们,这样不就不用愁钱的问题了。”我好不容易想到的留下师傅的办法,如果师傅和娘亲能够日久生情……
“呵呵,原来你在打为师的主意。短时间倒不成问题,时间长了,为师可就坐不住了,为师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约束。”
“当然不会要求师傅您一直坐诊了,象您这样高的医术,怎么可能拘在这小小的平价药房。物以希为贵,您呀,一个月呆个三两天就足够了。”
“为师倒不是嫌药房小,而是天性使然。看不出来海郁你还是个经商能手。”
“师傅,您就说您答不答应吧。”先将师傅留下来再说,将来再想办法让师傅不能脱身。
“等药房开张,为师先呆三个月看看吧。你盘算盘算开张需要多少钱,这钱为师来出。”
“不用,师傅,这药房我会以路仁嘏的名义来开。”
“你还认识路仁嘏,能请到他帮忙?”师傅听了虽然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声音里却透露出很是吃了一惊,“这路仁嘏可是这弘广大陆的一号传奇人物,不但神秘,而且所做物品均为奇技淫巧之物,令人叹为观止。”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师傅没明白什么意思。我又指了指,这时娘亲笑道:“闻师傅,这路仁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师傅大吃一惊:“你就是?海郁,你就是路仁嘏?唉,为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连身边之人都不能看透!”
“师傅,不是您眼力的问题,是徒儿故意隐瞒所有世人,还利用了您对徒儿的信任,请师傅见谅。”我又不是要故意瞒着师傅,谁没事到处宣扬自己的其他身份。
“不,不能怪你,你既要隐藏身份保护自己,还要韬光隐晦惊世之才。为师一向自以为自己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到今天方知你才是真正的恬淡寡欲,宁静致远。”师傅真是善解人意。
师傅从药箱中将木灵芝拿出来递给我:“海郁,到家了,我也就放心把它交给你自己保管了,来,收好。”
三瓣木灵芝在师傅手中已经保管了三年,现在又回到了我手中。
“师傅,这不是已经给您了吗?”我不肯收,又向师傅递过去。
师傅摇摇头:“这可是你的,几乎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当初你还小,怕你保护不好它,也怕你贪玩乱用,浪费了它,现在你已经学有所成,再也不需要为师来保管了。快点收好。”
“师傅!”我说不出话来。师傅真是,唉。
于是,师傅就在西院住下,和娘亲及我一起筹备药房事宜。本来师傅不愿意,我以安全为由,好说歹说将师傅留在了内院。有意无意间,我总是尽量创造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比如说借口去做晚饭,整理师傅要住的房间。
当晚,娘亲拉着我睡在一张床上,互诉离别之情。娘亲将两项事业的现状和自己的生活情况逐一向我通报,想不到,娘亲竟然将香皂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不但深受官员、商贾家中夫人、小姐的青睐,而且得到了烟花之地的姑娘们的宠爱,甚至还上了情人间的互赠礼物榜。
我也将这段时间经历的喜怒哀乐一一讲给娘亲听,讲到惊险之处,娘亲不由得紧紧地抱住我,甚至泣出声来。
最后,娘亲奇怪:“郁儿,你今天怎么极力拉着你师傅住在内院,要知道他虽然是你师傅,但男女有别,终究是不太好。”
我贼兮兮地笑道:“娘,师傅有没有机会当我爹爹。”
娘亲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不,我今生有你爹爹足矣。”
“娘,你才二十八岁,还年轻得很,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还有机会去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师傅人很好。”
“这和年纪没有关系,也和你师傅人如何没有关系,我的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你爹爹,再装不下别人了。”
师傅,看来你没戏了。我,好心办坏事了。
第二日,三人窝在萧府整整讨论了一天,对所有事宜达成一致意见,决定立即开始付诸行动。
娘亲和我,扮作宁强、宁善父子,师傅的故人,路仁嘏的手下,入住路府,开办平价药房。将来待一切走上正轨,再功成身退。师傅作为路仁嘏特邀大夫,一同入住,正好两间卧室,足矣。
当宁强、宁善父子站到师傅面前时,师傅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徒弟海郁母女俩,口中不停赞道:“即墨世家的易容术当真是名不虚传,不但面容变了,身材变了,连举止神态也全然不同了。”
第三天,我和娘亲到相关衙门办理各种手续,张贴招工布告,一切就绪,只待寻找最合适的药房地址。我和娘亲一起走在花城的大街小巷,慨叹三皇子的手段高超,不过三年多时间,花城比我离开之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吏治更清明,城市更繁荣,经济更发达,百姓得到更多实惠,这个三皇子一旦掌管政事果然表现不一般。
是夜,三皇子府收到平价药房开业庆典邀请函,白卓怀亦收到路仁嘏有新动向及路府有人入住的报告,喜出望外,立即上报三皇子,猜测路仁嘏此次会否露面,一展风采。
我们在平民居住区和贫民杂居区相交处寻得了一处合适的房产,原本是前店后住家,我们用则前面做药房,后面做诊室,稍大了一点,不过可以为将来的壮大留有余地。
地址敲定,便张贴公布报名及面试地点和时间。
没想到这次布告甫一贴出,报名者极为踊跃,其实待遇并不吸引人,大家是奔着路仁嘏的名声和药房的经营理念而来。
这次药房所有员工,上至掌柜,下至伙计,全部对外招聘。由于报名的人太多,师傅、娘亲和我三人忙得人仰马翻。药房房屋的改造也是我们经手,简直要忙得脚不点地,只差没飞起来了。
终于,开张前一天,结束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人员也全部到位,师傅和娘亲带着我一同上醉仙楼犒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