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即墨馨雅素净清越的身影,出现在北唐岳海面前,见到正在踱步又骤然顿住的某人,淡然失笑,那笑清浅而空灵。夕阳柔美的彩光,淡淡地映照在即墨馨雅白晳莹润的秀脸上,妩媚动人,魅惑迷人,让北唐岳海看得目眩神遥,不能自拔。
没有了血海深仇的重压,没有了亡命天涯的宿命,没有了乔装身份的束缚,没有了前世的情缘纠葛,却增添了对即将升级为妈妈的期待,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世界变得极其完美!再没有人对自己的生命虎视耽耽,再没有人有能力欺侮自己,再没有人能将娘亲和自己分开,除了无法对抗的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即墨馨雅一身轻松,不再冷冽“冻”人,不苟言笑;不再锋芒如隐剑,情商媲零蛋;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绝爱于心灵之间。不过依旧清冷淡疏,不愿轻易与人亲近。
不过,在北唐岳海眼中,即墨馨雅现在这样已经比从前大有改善,说明她的心扉已经逐渐放开,不再纠结于身世强加给她的重负,不再汲汲营营于报仇雪恨,这样的变化已经令自己格外欣慰!
即墨馨雅关上门,转过身来,见北唐岳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回神,也不打扰,静静地也抬头端详起他来。
北唐岳海的神采,虽然还未回复到昔日风采最盛之时,却比前两次见面时好太多了:神清骨秀,气宇轩昂;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秋晚霞;萧萧如松下风,卓卓如山顶鹤;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丝毫不逊色于窗外的碧波浩淼,夕照美景,而是熠熠生辉,相得益彰。
唉,情之一字,最为伤人!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都未能清晰解读。只是,想不到风姿如谪仙般的北唐岳海,一旦陷入单相思的感情漩涡中,亦不例外:情难自禁,爱难自收,形消影瘦,蚀骨销魂。唉,岳海,我该拿这般痴情的你怎么办呢?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北唐岳海还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动也不曾动。即墨馨雅只好先行开口:“岳海,岳海。”呃,怎么有点象昨天晚上自己小憩时,别人悄悄唤自己的情景呢。
北唐岳海如遭雷击,遽然惊醒,羞赧之色溢于言表,手足有些无措,竟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呵呵,呵呵呵呵。”即墨馨雅轻笑连连,暖意融融。说来也怪,在岳海面前,自己就是感觉放松些,安心些,也许是源自他不知不觉就沁人心脾的温暖吧。
不等即墨馨雅笑完,北唐岳海就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如同当年用一个热情的拥抱,迎接初到草原的任之越一般自然。只是这一次,抱得更为用力,久久不肯松手。
即墨馨雅清楚地感觉到他隐忍的颤抖,没有挣扎,没有推拒,仍然象当年那般,当作兄弟间感情交流的的一种方式。在现代,普通男女之间的拥抱不也很正常,没有必要那么计较形式,大惊小怪。不过,不要让岳海误解才好。
“之越,不,馨雅,我可以这样叫你么?”不等即墨馨雅有所回应,北唐岳海急切地又接着说道,“馨雅,当年自从你离开之后,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忘记你,忘记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只允许自己和你维系兄弟之情。可是,幽幽而来的牵挂,毫无来由的思念,剪不断,理还乱,诉不完的相思苦,道不尽的离别痛。虽然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可是,馨雅,你好狠的心,竟然用不伦之恋这样的借口拒绝我!我知道,你当时有很多说不出口的原因,可是,一听到你是女子的消息,我还是心痛不已:心痛你的言不由衷,心痛你的身不由己,心痛你不论大小事情,都要一个人扛!我日夜兼程地赶来,就是想问你一句:纵然往事如烟,我对你的感情依旧。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爱你,宠你,疼你,惜你的机会,给我一线拥有你,拥有爱情的希望。不过,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已经决定了:不管你会选择谁做你的夫君,不管你将来会去哪儿,即使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只能默默地关心你,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那刻骨铭心的相思之痛,我真的不想再亲身品尝了!”
没想到,岳海还是那么直截了当,坦率干脆;还是那么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还是那么柔情似水,决心似铁。
可是,岳海,虽然我很欣赏你,虽然我喜欢汲取你的温暖,甚至曾经差点将自己的心沦陷在你的柔情中,可是……如果当时没有娘亲的血海深仇,没有时刻处于生命随时可能消失的危险境地,我也许会沉沦在你编织的美好爱情和未来中。
可是如今,我的心中已经容不下爱情这两个字,装得满满的是我和宝宝的未来。以你如今北唐国九王子,将来更是堂堂王爷的地位,以你个人的骄傲,又怎会容许你娶一个世人眼中云英未嫁,就已经珠胎暗结的不洁女子。即使你现在情深意浓,天长日久之后,明了我所有的真相之时,你还可能在无尽的议论鄙夷中,保有这份感情而丝毫不动摇么?那时,会不会将我弃之于脑后,会不会另结新欢,会不会善待不是你亲生的宝宝?
最重要的是,纵有甜言蜜语,纵有海誓山盟,我依然害怕无法确定的拥有,依然害怕不能长久的相守。令你心痛的是不能拥有,只可忘怀而绵绵不尽的相思,而令我心碎的是曾经幸福拥有,然后突然失去的痛苦!
即墨馨雅久久没有回答,令北唐岳海更为紧张,手也下意识地抱得更紧,宛若害怕一松开手,馨雅就会马上消失不见,两人从此又要天各一方。馨雅,即使你只是利用我,我也认了,只要你想利用人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我就知足了:至少我对你来说还有可供利用的价值,至少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个小小的角落可以停留。
恰似壮士断腕般壮烈,又如同接受最后的审判般决绝,北唐岳海毅然松开了怀中娇小玲珑的玉体,不过双手还是握住即墨馨雅略为瘦削的肩膀两侧,紧盯着她的眼睛。
即墨馨雅也高仰起头,直直地看着北唐岳海那双大且明亮的眼睛,那双蕴含柔情蜜意、充满期待与彷徨的眼睛,那双透露他无限内心世界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没有任何形式的语言,只有眼神之间的交流……
那汪清澈晶灿的眼中,有坦率,有诚挚,有慰藉,有担忧,有愧疚,唯独没有男女间的微妙感情,更不要说爱情。
愧疚?想拒绝我却说不出口么?北唐岳海颓然地放下双手,不敢再看即墨馨雅,侧过头去,闷声说道:“还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还以为今天你约我来是……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顿一顿,又接着问道:“是我不够好么?是担心我的情不够真诚,不能长久,不会深刻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满含祈盼地,有点兴奋地问:“又或者是,你年纪还小,在此之前又有仇未报,所以,还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想过这件事,是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馨雅,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看着极力压抑感情却又不愿真的放弃的,急切想要又十分害怕得到答案的,惴惴不安地祈盼着的北唐岳海,即墨馨雅的心中充满无奈和遗憾。曾经自己冰冷的心也渴望过他的温暖,曾经害怕再次幸福极短、痛苦奇长地逃离过他,阴差阳错般,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所以……
看着从山峰跌至山谷,又好不容易爬到山上的北唐岳海,即墨馨雅实在是不忍心再雪上加霜,予他以任何打击,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洒上一把盐。可是,如果现在不干脆地拒绝,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含糊其辞,敷衍了事,待日后自己去谁也找不着的外地“静养”时,只会在不久的将来,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带来更深的绝望。
即墨馨雅没有当即直接回答北唐岳海的问题,而是苦笑道:“我的年纪虽然很轻,可是我的心却太沧桑,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沉吟良久,即墨馨雅终于下定决心:“你,听没听说过生死轮回,相不相信魂魄转世?”
前一句,令北唐岳海很是心疼,深悔自己不该提及她的痛处,又一次令她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往。而后一句,就让北唐岳海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不知道馨雅答非所问地问起这句话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