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书房内,男人负手立于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皎月出神。阵阵微风吹来,拂动他的衣摆,一阵馥郁的香味自他衣间飘出。
忽的男人转身走向桌案,抬手拿起桌面的一轴画卷,随后打开。画中一位青衫女子立于风中,宽袖飘飘,神情清冷,手中紧握一把待出鞘的长剑。一样的孤傲,一样的圣洁。可为何他的脑海却早已模糊了她的身影?
他曾多次去他们相遇的地点守候,然,却终是没有她的身影!
男人闭眼勾勒着画中女子的样貌,然,却在不经意间出现了一张时而狡黠,时而愤怒,时而倔强的容颜。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她中将只能成为他的梦,梦醒之时一切便化作虚无。
钟离寒毫不留恋的卷起画,抬手举向蜡烛。画卷在接触到烛火顿时燃了起来,一股股烧纸的味道伴着香烛涌出,呛人神经。随后他把燃着的画轴抛于铜盆,静静立于一旁,清风袭来,一缕缕青烟徐徐升起绕着房间恋恋不舍地漂向门外。既然是梦,那么就让她随风而去吧!
也许是天不遂人愿,烧的正旺的火苗,渐渐的微弱下来,直至熄灭。钟离寒弯腰捡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画轴,轻轻拂去上面的纸灰,摊开。画中之人竟完好无损印在其上,只是卷轴的边沿有些被烧的参差不齐。
钟离寒收起画卷,放进书架一格,随后走出书房,直奔听雨阁。到了听雨阁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幽暗的室内寂静一片,略有微弱的呼吸声传出。男人蹑手蹑脚的走近床榻,眯眼望向榻上女子,此时的她正睡得香甜,嘴角还不时的微微翘起,似是做了什么好梦。钟离寒眸中闪过一阵柔情,随后低头吻了吻熟睡中女子的素额,便走出房间。
自从那夜青楼缠绵后,他便决定了,他要好好待她,毕竟她已成为了他的女人,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都扭转不了已成的现实。
月上柳梢忽忆起,白日那人许诺言。
仙岛托孤心如碎,浪子佳人相伴回……
钟离寒踏着满院朦胧的月色缓缓走向自己的寝室。
中午一股闷热席卷而来,头顶上一轮烈日,炎炎罩在大地上,犹如碳烤蒸笼一般,没有一丝云,没有一点风,院中树木花草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树梢上蝉儿扯着嗓子嘶哑鸣叫,像是在替烈日呐喊助威。
不远处的凉亭内,玉笛正在聚精会神的忙碌着手中活计,一旁的青玉抱来大把竹条,放在石桌之上,随后还不时的擦拭额头香汗。
“小笛子,这些够不够?”自从经历逃府事件后,人前她还是称她王妃,但私底下却称她为小笛子,在青玉眼里玉笛是她知己、朋友,虽然有些不知礼数,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打心眼里喜欢玉笛,虽然她很顽劣,又有时惹祸,但她就是喜欢她,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恩,差不多了。”玉笛抬头看了看石桌上的竹条,手中还不停的编制着竹篮。
“小笛子,你怎么会编竹篮,是谁教你的?”青玉好奇的问道。
“呵呵,当然是我娘亲啊!小时候,一到青梅成熟的时节,娘亲便编好竹篮,然后携篮摘梅,你不知道,这青梅放在竹篮中久了便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竹香,吃在嘴里唇齿留香,若是酿成酒来喝,更是清香宜人!一会儿我来教你,在山上的那段日子我总是教师傅编,只是师傅老眼昏花了,怎么教也学不会。”在提到娘亲和师傅时,玉笛的素手微微顿了一下,眸中闪过一阵凄楚。好些日子没见娘亲了,不知那次晕倒后,他有没有为难娘亲?还有师傅在山上的日子是否孤独寂寞?有机会她要回趟钟芜山,给师傅一个惊喜。
“山上?你以前不是在将军府吗?”青玉讶异的问道。
“不。”玉笛沉下脸回道。
青玉看着玉笛微变的神色也没多问,只是拿起竹条,像模像样的学了起来。“好像最近你和王爷不再针锋相对喽!”青玉神秘兮兮的笑着问道。
“才没有!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竟然观察起我来了?那么一会儿去帮大花它们洗澡吧,看你还有没有闲心管别的事!”玉笛打岔的说道。不知为何一提起钟离寒她竟不自觉的脸红了起来。
青玉惊恐的跳了起来,颤声道:“不要啊!我还是比较忙的。”虽然府里的下人大多接受了那几只猴子,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她还是唯恐和那群鬼灵精接触的。
玉笛脸上闪过一阵得意的笑容后便不再捉弄她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不远处传来,只听管家恭敬的说道:“德公公这边请。”
玉笛放下编好一半的竹篮,抬眼向繁花似锦的庭院望去,一位身着宫服,手拿拂尘中年男人疾步前行,头前管家肃然领路,直奔钟离寒的书房而去。
玉笛起身鬼鬼祟祟的跟向二人。直到管家退出书房,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的雕花圆柱后,侧耳倾听。
书房内,钟离寒单手执着书籍,凤眼静静凝视着书面,一直未抬头看向来人。德海公公看着钟离寒的沉静,心中焦急一片,随后躬身施礼,操着尖细的嗓音道:“德海给王爷请安。”
“恩。是那阵风把皇兄身边的大红人吹到本王这里来了!”钟离寒放下手中的书籍,眸中闪着轻蔑,嘴角勾起,颀长的身躯慵懒的靠在檀木椅中。
“王爷真是折煞老奴了!”此话一出德海公公顿时大惊失色,自从上次赐婚之后,王爷便和圣上之间有了间隙,现在还是谨言慎行为妙,否则惹怒的王爷可是没有他好果子吃。
“说吧,皇兄命你来本王这儿所谓何事。”
“哦,圣上命奴才来向王爷传话,让王爷今夜子时到宫中协助捉鬼。”德海公公畏畏缩缩的说道。
“协助捉鬼?呵!好一套荒唐的说辞!宫中御前侍卫都是饭桶吗?就算他们不行,不是还有众副将军、将军吗?为何偏偏叫本王前去,难道本王就这么低级卑微,竟连此等区区小事都来烦扰本王!”钟离寒重重拍桌而起,青袍裹身的昂藏体魄散发出冷凝气息,入鬓的俊眉紧紧皱起。
德海公公惊恐万状的跪倒在地,身上已是冒出了一阵冷汗,“王爷息怒!圣上为此事已是焦头烂额了,还望王爷体谅。再说那些莽夫怎及王爷的英勇、睿智!王爷不知,这宫中闹鬼之事已闹得人心惶惶,不少宫女因恐惧而疯癫,若不及早拿到此孽障,必然宫廷大乱!”
“依本王看世间的鬼好捉,人心中的鬼却不好拿!你回去跟皇兄说,本王今夜会去的。”他可是从来都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是以,他倒要看看这个‘恶鬼’的真面目。
“是。”德海公公如释重负般退出了书房。
门外的玉笛听见开门声便退回了凉亭,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是夜。天气闷热的更甚,稠乎乎的空气好似凝住一般,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漆黑的街上寂静一片,只有细微的蟋蟀叫声传来,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车轮轧着街道不时发出‘轱轳轳’声响。一个娇小身影闪烁不定,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此时已近子时,正是人们酣眠之时,又会是谁尾随车后?“王爷,有人跟在马车后面。”天鹰轻声向车内禀报。
“恩,知道了。”车内传来男人慵懒沙哑的嗓音。忽的男人撩帘跃出马车,向车后之人袭去,身影快如闪电,形如游龙。
玉笛还在暗自庆幸着恢复了些许轻功,却在眨眼之间,被男人扼住了颈子,差点一口气没出来而憋死。
钟离寒望着眼前一袭夜行衣,轻纱遮面之人,狠声道:“说!你为何跟在马车后面,你有什么企图?”说完还不断的加重手劲。
玉笛被男人掐着脖子,些许声音也发不出来,轻纱后的玉脸已是憋得通红,水灵的大眼泛着潋滟的水光。她双手不断的拍打着钟离寒的大手。
钟离寒适时收回了掌力,玉笛在男人松手的一霎,身子顿时一松,不停的咳着被掐的缺氧的喉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笨蛋!是我。”玉笛恢复了些许气力,抬手揭开面纱。一张清丽的素颜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