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全然善良,又不能残酷到底。
早在扶襄八岁时,自百虫窟放出了来犯扶门的死敌,师父曾于她下过如是评断。
十年后,情形没有改变。
乔莹那一耳光,的确打出了她性子里的残虐,纵算如数奉还,乔正又使之增加到三倍,亦难消心头气。但要拿一只手来陪葬,尤其是一个花季少女,毕竟太过。
是以,她在乔正拖着妹子出外之际,回身道:“乔侍卫,气你已然为我出过了,事情尚没有严重到要拿手来抵的地步,教训两句,也就罢了。”
“瞳儿……”左丘无俦欲阻,却教她整个偎来的香馥娇躯给闪了神。
“王爷也允了。”扶襄握住他的大掌,又道,“你们世代为王室效忠,王爷不会不感念这份情,今后,若令妹能安分守己,王爷会既往不咎。”
“谢王爷!”三人跪伏,感激涕零。
“谢本王?”左丘无俦声音危险上扬。
“谢云姑娘,谢云姑娘……”乔家兄弟一再叩首,乔莹僵直不动,乔正捉其后颈领襟强摁三叩。
左丘无俦眯眸:“令妹似乎并不认同?”
“不,不,不,她虽年幼,也知道错了,乔莹,快谢云姑娘的大恩,快!”
乔莹尚不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事情至此,她也观出这貌不惊人的小云在王爷心中非比寻常,若依然强不低头,怕真会丢了自己的一只手……“……属下谢云姑娘大量,谢王爷……”
“在本王来讲,你今日犯下的,一只手也难偿其过,你明白么?”
她身子一震。
“乔正,好好看住你的妹子,今后这寝楼,她不得走近一步!”
“是,爷,属下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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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杂人等,走个干净,小小雅室,四目凝对。
“过来。”他向她伸出大掌,因为,随着众人的脚步声远,她亦悄然将身儿抽离。
“王爷,您可要听琴?”她弯起笑靥,楚楚动人。
他摇首,向她迈出一步。
她则退了三步,将两人之间隔了一张长长木几,“还是,您要看舞?”
他摇首,前踏了三步,倏然探臂。不料,她纤腰以一个舞步的漫闪,将他巧妙避开,再避到长几的另头。
“不然,我为您下厨做几样小菜?小云的厨艺虽平平,几样家乡小菜还勉强能入口。”
“嗯。”他终于颔首,“我的确是饿了。”
“那好,小云这就去!”这个男人时下闪在眸里的芒,她怎会不清?昨夜她就是在他恁样的注视下交出处子之身,而后几度生死,那几乎让人神魂俱失的疯狂,她怕到极致。
谁知,她手才碰到门弦,他的人已到了,宽厚的胸膛包住了她柔美的纤背。“我要吃的不是几样小菜,而是瞳儿这道大餐……”
这个男人,总是将话讲得如此……如此放肆。“……王爷!”
“该叫我什么,又忘了?”他亲昵地啮她细润粉颈,“该罚。”
“……无俦,现在外面日头还高……”
“所以,我们莫辜负好时光。”他的大手已尽然开始了蠢动。
“……不怕让人议论堂堂定王竟耽欲溺色么?”
他轻笑,“你以为你方才的美人计是白施的么?”
“哪有美人计……”
“堂堂定王,中了你的计,你很得意罢?看我如何罚你!”他锁她唇密密实实地吻住她。
“……唔,痛!”引她呼痛的,是他作乱唇舌的噬咬。他却以为是她那半张脸作祟,当下止了求索,捧起她的颊来看,其上的红肿痕印刺目更刺心,他暗恼自己的粗失,“有没有人在外面?”
“王爷,奴婢在。”垂绿惶然应道。
“取珠玉膏来!”
“珠玉膏?”垂绿显然闻所未闻。
“在书房。”
“书房……的何处?”王爷的书房大得惊人呢。
“……”左丘无俦低咒一声,如一阵风地席卷出房。垂绿眼前仅是一花,又见王爷的高大身形卷回房内。
“王爷,要奴婢为云姑娘上药罢?”垂绿不无疚意。云姑娘平生待她很好,但见着气势汹汹的乔莹护卫闯来,胆小怕事地她连挡也不敢挡,还给躲到了角落旁抖成一团……
“没你的事了,将门带了,出去。”
“云姑娘……”她泪眼汪汪。
唉~~扶襄知她此刻心事,但并不怪她,这世上,有谁有一定要对谁好呢?何况是两个毫无干系的人。“我饿了,去给我做碗面罢。”
“是。”垂绿破涕为笑地下去。
“明天我给你换个丫头。”他一边以指腹将膏药轻柔地匀在她的颊上,一边道。
“为何?”
“护主不力的丫头,要她做什么?”
扶襄摇头,却因扯动了面皮痛得“咝”声抽气。
“别动。”他漂亮的紫色瞳眸内,焰火烈烈。
“她没有错。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那个女侍卫却是个练家子,纵算她在场,不过多一个人挨打而已。”
“你总是如此冷静理智的么?”他沉声道。
“不然呢?”
“……杀了乔莹如何?”
“你不是如此嗜杀的人。”
“我的确不是嗜杀的人。”
但他够残酷,她曾亲眼见到过他在战场上造成的杀伐。“乔正是你的心腹,你不想伤他。同理之心,乔莹是他的妹子,他也不想伤她。况且……”
“况且如何?”
“况且,我并没有吃亏多少,当时便给打了回去不说,乔正又给……”
“你打了回去?”他正好将膏药涂完,紫眸移往她的一双素白柔荑。“凭它们?”
“它们不能打人的么?”她举起“它们”,除了眸,自己最美的,还有一双手。连扶门中最美的兰使扶宁亦称羡不已的一双手,十指尖尖,状若鲜笋,虽因长年抚琴,右拇指指甲上磨出一线勒痕,在泛出的玉样光华下,仍无暇完美。
他握住了它们,贴在胸口,“这双手,会弹琴,会拨曲,会抓人的心,还会打人么?”
“抓人的心?”她笑,“你何必把它们说得血淋淋的,它们……”
“它们不曾沾过血么?”他突问。
她遽然愣住,“王爷?”
他大笑,“想也知道。你必是不擅下厨的,这双手,自然不曾杀过活鸡活鱼,对么?”
转得太硬太勉强了。他不是会失言的人,要失言,也是有心为之。他想试探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扶襄明眸柔柔流波,菱唇微微泛笑,抱住他健长颈子,“王爷,抱小云上床可好?”
他喉结一动,气息骤紧,“……你在诱惑我么?”
“王爷不是说过美人计不能白施的么?虽则小云是个不怎么美的美人,也要尽到职责才好,对不对?”她吐气如兰,悠绵在他耳根近畔。
“妖女!”左丘无俦闷吼一声。
可怜的小垂绿,为赎心头不安,诚惶诚恐做来一碗香喷喷素面,但直待面烂汤凉,仍不得其门而入,愁煞煞一张娇娇女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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