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门一推开,竟然听到一阵叮铃铃的响声。
池凉心里微惊,明白这是蒋真弄的警示手段,直接冲到榻上揭开被子将蒋真拉了起来。她既然有警示手段,那么就还有其它手段,不然那铃声只是让她知道有人进来了而已,再没有丝毫的作用。
蒋真一被铃声惊醒,就要去按榻上右手边的机关,没想到竟然被人拉了起来,心里吃了一惊。
门口到榻边有两丈多点的的距离,他们同时听到声音,对方竟然能在她伸手去按机关之时这一刹那的时间就冲过来拉起她,那得多快的速度?!
屋子里没有灯,黑成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蒋真只觉心咚咚咚的直跳。
从气息上感觉,是个男人。
哪个男人进了她的房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想着,只见火花一闪,榻头边小案上的蜡烛被点了起来,蒋真下意识的要抬头去看,却在意念闪过的千钧一发间转过了头去。
池净府里的阵法诸多,能进他府里的人都不平常。而这个院子里的阵法更是整个府里最好的,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护着。这人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来,要么是府里的人,要么是府外的人。
不管怎么样,先不能看到他的相貌。万一这人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是谁,她看到他,为了保密,他杀人灭口了怎么办?前世里新闻上很多命案都是这个样子。
池凉放开蒋真的手腕,打量了一下她的睡榻,突然跪在了她的睡榻上,弯下腰去,一掌拍在了她刚刚要按的那个机关上。
蒋真没有去看池凉,池凉却自己转入到了她的视线,让她看到了一片青色的后背,立时吃了一惊:难道是池凉?
她眼见着对方没有穿黑衣,也没蒙住她的眼,好像无所顾忌一般,并不怕她知道他是谁,是以不再回避,见他一掌打在机关上,耳里隐约听得破裂的声音,心里立即一沉。
池净是天机门的人,阵法星象机关术数无所不通,他能进来,只看一眼就找到榻上的机关,可见在阵法和机关上比起池净来并不差。
但是这已经够让她震惊的了!
这种东西常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可不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常见,更不要说学的和池净一样的好了。
池净是谁?
是连他师父那种隐世高人都称为不世奇才的存在,别说学的跟他一样好,就是能学得他的五分本事都已经天大的了不起了。
池凉毁了榻上的机关,站了起来,没有去看蒋真,而是去将远处银质烛台树上的蜡烛点了三根来,房间立时比先前亮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看蒋真,可是从他的侧面和身形上,蒋真已经认了出来:来人正是池凉。
她安了大半的心,又有新的不安:池凉,他大半夜到她房间里干什么?
冬日里天气寒冷,虽然这屋子下烧有地火,可是内室门大开,冷气进来穿的太少还是会冷,蒋真回到了榻上,伸手去按机关。
这机关有两重,最迅速的一重就是睡榻分开,将人掉进去半米,榻板合上的同时身下的木板会再次分开,三次后,便到了通道口。进去后可以从通道口离开,也可以在通道口里的房间里等池净来救,这些都是船上时池净告诉她的。
连接了两三下,都没有反应,她就知道池净做的机关被池凉毁了。
她一时有些不能相信。
虽然池净很多东西都教过池凉,可是池凉资质也只是很好,跟池净不能比的,他竟然能毁了池净的机关?他一直在藏拙?
池凉点燃了蜡烛,走到门后,果然见双开的门扇后门闩洞上各绑着三根细线,细线上拴着一些小巧的银质铃铛,只是因为开门,已经将细线绷断了。他伸手收了东西,回头去看蒋真。
蒋真这才将对方的相貌看了个真切,立时有些惊讶:俊眉凤目,黑眸如玉,丹唇似朱,淡麦色肌肤浅一分则白,深一分则黑,端的是面容俊美。他一身云纹的青色曲裾深衣,墨发绾在银冠里,夜闯他人房间却是从容自若,站在那里,神采清奇,让人一见忘俗,只觉风度气质皆是上乘,让人不禁心折。
是池凉。
她知道池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有池净珠玉在前,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被掩了光芒,也不会有多少人去注意池凉的相貌。池凉的相貌至少可以形容出来,池净因为太过貌美,已经不能用笔墨来形容,很多词语去形容他都不够格。
她惊讶只是因为池凉的这身装扮,跟她第一次见他的装扮一样。
也或许是她多心,池凉的装扮一向也不怎么变。
“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蒋真力持镇定,平静的问着池凉。
池凉走过去,坐在了榻边,看了蒋真半晌,突然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
蒋真心里猛的一惊,几乎要乱了方寸!
这院子里里外外都处于严密的保护中,池凉能轻易的进来,那是因为对院子熟悉,对守卫院子的人也熟悉。她害怕的是,他们虽然熟悉,守卫与暗卫都不可能放他进来,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不可能,他最多只能趁着时机破了阵法溜进来。
池净心思玲珑慧眼如炬,能在他面前隐藏数年的人几乎没有,更别说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池凉。
他说池凉的武功不高,如今看来是他错了,而这个世界上能让他错的人只有一个人:凉溪!
池凉能破掉院子里的阵法进来,能毁去池净的机关,忽然之间从一个比池净差很多的人变成一个至少和池净一样优秀的人,还敢半夜闯进她的房间里来轻薄她,一向对池净最恭敬听话的池凉,要多有胆子,才能做出惹池净生气的事情来?他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胆量?
池凉不会如此大胆,也不敢如此!
只有凉溪才有这等本事,这种处事方式。
那么,池凉有可能是凉溪?
这个念头便是假设,也让人害怕。
这个大胆的猜测才是让她惊怕的事!
她一把挥开池凉的手,怒道:“池凉,你好大的胆子!”
说完后,再次更加用心的去注视着池凉,看到底是凉溪易容成了池凉,还是池凉本来就是凉溪。
蒋真的记忆力极好,观察力入微,虽然认认真真看池凉相貌的次数极少,可池凉的发际到了面容上的哪里,眉眼间鼻唇间的距离是什么样,右边太阳穴旁隐隐的一道米粒大的淡青色血管处在眼角斜上方的什么位置,鼻翼与唇角和两处眼角及眉梢的角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池凉是池净的弟弟,虽然在这个朝代是被忽略不计的庶弟,是个连称为池净弟弟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可她是二十一世纪而来,对这个朝代“庶不算血脉”的态度并不认同,对池凉却是用了心,所以他的相貌记得极清。
只要有一处不对,她就分得出是真的池凉还是假的池凉!
一看之下确定了,没有易容,不是被人假扮的。
会易容之术的人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能高深到连肤色都真实到有光泽的地步现在还没有,这人是真的池凉!
这个朝代对于礼的要求,可和后世对于法的要求一样严格,常人不敢轻易碰触,失礼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怎么敢做出如此大胆出格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下了大决心来她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手被挥开,池凉顺着手被打落的方向捉住蒋真身后的一缕头发的未梢拉到眼前来,拿在手里摩挲着,像是为了感受她头发的质感,神色无变的道:“落音,寒冬深夜,凄冷枯静,你不寂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