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在一个月之后,她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依然被关在了王府。
推开了那道门,他低低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晕出病态的潮红,她赶紧上前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低弱如一缕轻烟:“小沫,我怕黑……”
她想去打开窗户,他却紧紧抱着她摇摇头,她便不再动作,静静拥着他,任他将头枕在我跪坐的腿上。他明净容颜依然那样幼弱,苍白得透明的肤色,柔软漆黑的长发,细长的眉峰,轻抿的唇,略尖的下颔……却太单薄。那样瘦,显得衣袍过于宽大,而他只是雪浪般的绸缎中,一道虚空的影,不可碰触。
他和洛冷寒真的很像,像么?不,还是不要像他,不要他重复他的命运。
他阖眸躺着,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我快要死了对不对,我好想睡了……”
紧紧抱住他,害怕他突然消失。
而苏苡沫的眼,竟渐起潮湿,来到这里以后,得到的时间太短,失去的时间太长,不能再失去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耳语呢喃般,轻软得如同笑言:“能在见你这一面……也就够了……我也算值得了……但是我害怕,害怕你会忘记我……”
她心下一恸,再也忍不住,视线瞬间模糊。一滴泪落在他的衣襟上,淡淡泅开。
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腕,太过用力,隐隐生疼。但他的另一只手,抬袖拭去我眼角的泪痕,那样轻柔,“你不爱他的,尽管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始终还是无法骗自己,你的心早就交付给了别人,那个你深刻随身携带的荷包内里却写着洛冷寒,你是不是自己也不记得了,有一个人一直这样驻扎在你的心里,而你却不知道。”
荷包,对,她是有一个荷包的,但是她不记得有绣字,她随身取了出来,发现荷包有被撕开在缝上的痕迹,她直接撕碎,洒落一地,上面有金线勾勒着一个人的名字,洛冷寒。
洛冷寒,洛冷寒,她怎么会忘记呢,只是假装而已。
他水墨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清湛的光芒,声音由模糊渐转清晰:“离开王府吧,离开冰冷的皇宫,那里不适合你,去哪里都好,都比你现在快活,你是一个越被强迫就越不屈服的人,总有一天你的冷漠会彻底的惹怒那个男人,嫉妒会让他燃烧仇恨,会灼伤了你的。”
拭去去迷蒙泪光,颔首微笑:“小凌好好活着。”
他忽然轻声问:“阿姊,逼不得已时,委曲求全是对的么?”
他轻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若我有一天做错了事,让你难过,你会原谅我吗?”
看着他,苏苡沫缓缓摇头。
他的手一紧,神色惶然,急欲解释:“我……”
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叫太医。”
苏苡沫真的无法原谅自己的漠视,明知道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受苦的,但是她又怕就算她救了他出去,会被慕容城暗中下手,与其这样,不如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至少会他还可以活着,她以为只要她控制的够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就活下去,就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的,可是她还是算错了一步。
“王妃,此人毒药已蔓延全身,攻于心,无药可以了,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她扯起了太医的衣服,“什么叫无能为力,中毒,怎么会中毒,不可能有人肯下毒害他的。”
“他所中的银钩毒,此毒一般没有味道,吃了也不会致命,可是一旦过量,长期服用,静会器官衰竭而死,无法救治,而他已经到了垂死边缘了,怕活比过两天了。”
慕容城闻声赶来,看着她那么痛苦,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她,注视着她的眼睛里是复杂纠结的感情。
她突然站起来,目光凌厉,“怎么回事,他什么会中毒,怎么会快死了。?”
慕容城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不是你,还会有谁可以下毒,长期服用,你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了,怎么以为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对不对,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了。”苏苡沫哭喊着,话语绝绝。
“又或者,你根本就是要这样,让他痛苦,好折磨我对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苏苡沫步步紧逼,眼里的恨意一览无余。
“你这个笨女人,你……”按住她的肩膀,慕容城正视她,“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
“哼,不是你,慕容城这是你的王府,你说不是你,除了你还有谁有本事长期给他喂食毒药?”苏苡沫一阵冷笑,看着他时,就像在看一场笑话。
匕首刺入,流云皱眉,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刺向他的速度并不快,他只是故意不躲开。难道直到现在他还可以坦荡到如此。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应该刺向这里。”幕容城抓起她的手,苏苡沫挣扎着将手里的匕首扔在了在了地上。
“你给我滚,他要是死了,我会杀了你的。”
他视线没离开她,自嘲的笑起来。“你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慕容城固执的不肯离去。
“你想听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不杀你吗?别做梦了,你对我好有几分真。你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别再演戏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你生不如死,就像你折磨小凌一样,让你死太便宜你了。”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是吗?我们已经沦落到要相互折磨的地步了吗?”慕容城残忍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而此时的她却才放声大哭,她什么也没有了,在偌大的王府里只剩下了冰冷黑暗,还有满上伤痛。
原来上天总是先给人无限的幸福,接下来就是加倍的痛苦。如果箭能回弦,她宁愿从来谁都不曾遇见。。
偌大的王府里,哪里都有她痛不欲生的脸庞,她不相信他,她恨不得杀了他,她认为他骗了她。
慕容城站在窗边,看着寂寥的夜空,沉浸在痛苦里
“她一定恨死我了,以为是我要加害他,可是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慕容城轻描淡写,也许这是最好的她的世界,他,走不进去,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伤她之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原谅了吧。
下雪了,苏苡沫在最后一天送走了他,然后第二天回来,只对他说了一句他死了,你满意了吧?
皇宫里,一抹孤寂的身影倚着栏杆发呆,明明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心里空的连自己都没有了。
三个月后, 时间可以沉淀很多东西,那份回忆已在心底,那里是尘世无法触及的地方。
慕容城抱着两坛酒朝走廊过来,看到她时心还是莫名一沉,有些痛,“他要和公主成亲了。”他冷冷的说道。
苏苡沫站起来转身要走。
“干嘛?回去哭啊。”
“早就哭完了,哪还有那么多眼泪,我的心只会流血,早不会流泪了。”
皇宫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只有一人的心是冷的,他知道,一旦成亲,一切就彻底结束了。等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来,他这次也跟自己赌了一次,赌她会出现说让他不要娶别人,看来这次他又输了。
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模糊,这是不是代表快要忘记了。只是,心更痛了。
纠结的琴音如同他的心绪,弦断裂的声音刺破了寂静的夜空,一切该结束了,但要怎么结束,把心挖走?
在成亲的前一晚,宫里传言驸马死了。
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死寂,这件事很诡异,在市井有着各样的流言,而公主也倒床不起了。
“我们失去得还不够,还要阴阳相隔,真残忍。”苏苡沫站在城楼,迎风而立。心里的痛苦与凄惨难以言喻。他是她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天意弄人,我们斗不过命运。
“这是惩罚吗?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的表情像小孩般脆弱………………………………………………………………………………………………………………………………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挺拔的男子坐在床榻上优雅的抚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为什么那么做,你混入皇宫两年,现在又要当驸马了,以后我们的计划又多了一分胜算,皇上对你也会更信任,你为什么要制造你死的假象。”
“本来那个戴了面具的我只是在演戏而已,而摘下面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洛冷寒。”
几个将军一脸的失望,想不到他还是逃不过这个劫,两年前也是,现在也是,想不到千军万马的将士和一个倾世天下,终抵不过一个女人。
“是为了她吗?那么已经还是别人王妃的女人。”
“与她无关,只是到时候做回自己了,躲着面具下,心也变得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