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玉延柏刚一回府,就被钱氏派去守在大门口的人请去了暖香轩。
他难得进一回暖香轩,钱氏身边的丫鬟弯月殷勤地上前替国公爷打帘子。
玉延柏侧身而过时,不动声色顺手抚了一把弯月的柳腰,惹得弯月粉面含羞嗔了他一眼,直勾得他一阵心神荡漾。
“嗯哼。”钱氏不满地哼了一声,弯月没想到竟被钱氏发现,吓得浑身一僵,那勾人的神情也瞬间消失。
玉延柏顿时觉得无趣,这才收了心神,往内室走去。
钱氏歪在榻上,破天荒地穿了件月白色的裹胸,银红色大撒花的宽腿寝裤,外面披了件同色的薄纱,手里捏着个帕子,泪眼涟涟,在摇曳的烛光下,甚至透出几分娇柔。
玉延柏很久没觉得钱氏这么有吸引力了,他喉咙隐隐有些发干,放柔了声音问道:“夫人怎么哭了?谁那么不长眼,敢惹我们国公夫人生气,嗯?”
“公爷,静儿今天因为得罪了三丫头,被老夫人罚去跪佛堂了。”钱氏啜泣着说道:“只不过是些小孩子间的口角罢了,静儿还被三丫头打了。可是老夫人偏心大哥的女儿,不分是非黑白,硬要静儿去佛堂思过。”
玉延柏皱着眉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母亲这么做恐怕有她的道理。我看平日里静儿是娇纵了些,眼看静儿年纪也不小了,能收收性子也好。”
钱氏在心中暗骂,自己丈夫怎么就偏偏和那老虔婆一条心?罢了,机会有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想到这儿,钱氏的声音更加温柔,软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您说的是,母亲许是为了静儿好。公爷,不如今晚就在暖香轩安置了吧?”
玉延柏仿佛没了兴趣,挥挥手说道:“不了,我今夜还有公事要处理,应该要忙到深夜,夫人不必等我,早些安置。”说完,竟站起身就往外走。
“公爷,公爷。”挽留不成,钱氏手中的丝帕几乎被绞碎——什么有公事要处理,还不是去四姨娘白氏那个狐媚子那儿。
她目光阴沉地盯了身段玲珑的弯月一眼,却到底没说出一个字来,凭白吓得弯月一哆嗦。
第二天一大早,玉青颜享受了大厨房主动送来的一顿异常丰富的早饭之后,主动去给祖母玉老夫人请安。
玉老夫人居然还没起身,据玉青颜所知,这并不常见。
玉青颜心中有几分忐忑。
昨天她那些眼泪做了弊,可老夫人却是真真切切的晕厥了一回,大哭了一场,于是不由关切地问道:“祖母身体无碍吧?”
看她情真意切,赵嬷嬷脸上流露出欣慰之色:“昨日老夫人过度悲伤,又用了大夫开的药,所以睡得沉了些,不碍事的,三小姐不必过于挂怀。”
玉青颜这才略微有些安心,舒了口气,又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昨天没得提起伤心事,惹得祖母伤神。赵嬷嬷,可要给我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啊。”
于是这一日,玉青颜亲自服待玉老夫人起床、洗漱、用饭,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竟然服待得老太太无事不周到;甚至在老夫人在佛堂礼佛之时,玉青颜竟也能沉稳地守在一旁,默默地读书写字。
老夫人看她不仅孝顺,小小年纪竟然还如此持重,心中的满意更是多了一分。
夏去秋来,不知不觉,如此三个月过去,祖孙俩的感情迅速升温,原本无人问津的堂三小姐,也成了慈安堂里的新红人。
这一天,玉青颜捧着厚厚一摞手抄的经书来见老夫人:“祖母,这三个月来,孙女为了给你祈福,诚心抄写了十遍妙莲法华经,请祖母过目。”
“哦?”玉老夫人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好孩子,快拿过来我看看。”
“是,祖母。”玉青颜恭敬地双手奉上。
玉青颜的字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没有丝毫的锋芒,看起来内敛、浑然天成。
每一个字都用蝇头小楷工整书写,六万九千余字的法华经抄写十遍,竟然一个错字都没有。
玉老夫人实在想不到,还不满十二岁的女孩,竟有这份心性,能写出如此意境。这半年,玉青颜的变化实在太大,带给她的惊喜也太多。
当她再看向玉青颜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一丝衡量,但是更多的,还是满意:“这字深得你父亲的精髓,你不愧是我玉家的孙女。”
“祖母,明日就是十五,听说法缘寺有一场佛法盛会。孙女想去法缘寺祈福,再将这些经书供奉于佛前,以保佑祖母身体康泰。”玉青颜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说道。
来到这里八九个月了,除了国公府的小小后院,她还哪里都没有去过,一颗心早就蠢蠢欲动。
三个月的相处中,她发觉玉老夫人虽然注重规矩,却并不是个迂腐的人。这场盛会,也是她考虑再三才寻找的最合适机会,她想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好,好,你一片孝心,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嬷嬷,通知厩房明日准备车马,再告诉国公府的护卫长,派十人护送三小姐去法缘寺上香。”玉老夫人笑得开怀,痛快就答应了玉青颜的请求。
饶是表面再稳重老成,玉青颜的一颗心,也快乐得几乎要飞上天空——迈出国公府大门的第一步,她终于做到了。
可惜第二天的出行,并不如玉青颜预想的那样顺利。
先是玉筱静从钱氏那里得知玉青颜要去法缘寺上香,大发脾气,后来又软磨硬泡了半天,结果出行的人就多了玉筱静、玉筱娴两人,护卫也增加到三十人。
到了晚间,消息又传到四姨娘白氏那里。
她又在玉延柏面前温香软玉地小意奉承,终于讨得玉延柏大手一挥,把六小姐玉筱兰和七小姐玉筱蕙也加入到上香的队伍里。
第二天,足足五十名护卫,再加上各位小姐的丫鬟、婆子,近百人的上香队伍,在玉青颜的无比怨念中,浩浩荡荡从辅国公府出发,又华丽丽地堵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