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她们要怎么做?”青莲问。
“我觉得明月已经作出了决定。这就像是被怀着的孩子十月怀胎后是一定要出世那样,所以她选择了出去看看。不过定慧变化就比较困难。”楚珺道。
“定慧怎么就困难了?按理说定慧的年龄比明月要大,经历过的也比明月多,改边不是要容易吗。”青莲不解。
门外的定慧本来是想来找青莲,让她阻止明月离开。没想到就听到楚珺和青莲说起明月,又因为明月说起自己,于是就站在门外偷听了。当然这也不是她头一回偷听了,她明知自己的行为和小人,连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可她就是做不到不偷听。当她听着青莲师徒俩的对话,听着小柔说自己处在了不上不下的时侯,有些不以为然。又听说自己比明月难解决问题,更是觉得荒唐。自己现在是偷听,不便反驳,就决定先听听再说。
“这些是双方面的。好处是定慧师父比普通人有智慧。缺点是,那些经历限制了她想法。就像是一个瓶子口一样困住了她。就比如定慧师父她既然出家修行了,那就该完全的忘了自己的丈夫,这样才是出家。可是她却供着她丈夫的牌位,这显然就和在家时一样。这让我觉得很奇怪,她这究竟是不是出家?”
“我觉得她的行为不像个出家人,她却要求别人像个出家人,还要求明月要完完全全的出家。这是不是她对自己的行为也很矛盾呢?她既希望完完全全的出家,但是内心又留恋着过去的情爱。所以她才会痛苦。才会看不惯我,也才会严苛的要求明月。本来我怀疑她把这道观当作了什么地方,是出世修炼的地方?还是让自己栖身的世俗的家?她有没有想过出家是什么样子?”
听里面的小柔说起自己在道观中的行径,定慧心理又觉得难堪。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难道让自己扔了自己的相公吗?自己已经害死了相公,难道还要自己做忘恩负义之人吗?
“我后来知道明月和定慧师傅是母女后就想,也许定慧师傅是想出家的,只是她觉得自己不配修炼,也许她会想她害死了她的丈夫,她是一个祸害,她不配修炼。我想她那时一口咬定是我害死阿牛,其实她心里大约也是觉得是她害死了她相公的。”楚珺道。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青莲问道。
“不是。我想定慧的丈夫既然决定和他私奔,当时也是抱了可能会死的想法的。他们私奔前也一定想到过不止一个的结局,但是还是决定走的,那就不是谁害死谁的问题。而且当时如果那个男人坏心眼一点,如果拉定慧做挡箭牌,那结果一定是另一个样,可是那个男人没有那样做。说明他心里肯定没有那么想,是定慧自己的后悔和懊恼让她觉得害死了男人。”
“其实一件事情可有很多种想法,比如定慧师傅可以认为是她害死了她相公,就像她非要说我害死阿牛的一样。但是就算是阿牛的母亲也知道是阿牛自己找死。而定慧这样看我,其实她也是这样看她自己。她不肯原谅别人,实则是她不肯原谅她自己,她也许没有想过,也许他相公就是为了牺牲他自己,来引导定慧师傅修炼,悟道的。她相公才是一个有大智慧,有大爱的人。一个愿意舍弃自己,帮助自己所爱的人达到彼岸。”
定慧听小柔说起自己的相公,又听到楚珺说可以这样想自己相公,觉得十分的惊讶,也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只是她内心忽然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小柔这话有些道理。又想是不自己想错了?又想起自己相公从前为人,他中箭后,却要自己坚强的活下去。还说他从来就不后悔和她在一起的话,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忽然又听道小柔说着什么,就懊恼自己胡思乱想的。当下凝神细听。
“如果定慧师傅认为他相公在责怪她,是定慧害死了她,那么定慧真的是枉费她相公对她的一份真情挚爱了,他相公这才会死不瞑目。但是定慧师傅能把她相公想成一个有大智慧,有大爱的男人,是用他的死来点化定慧的,不仅定慧师傅可以获得心灵的慰籍,觉得自己没有选错,她相公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感激她这样想的。”楚珺道。
“你是这样想的?”青莲听着这话,觉得又新奇,又惊讶。
“师傅你想,如果一个活着的人,若是你说他是一个有智慧,又有大爱之心的人,和说他是一个小气的,自私的人,这个听到的人会怎样?”楚珺问道。
“自然谁都愿意听好听的话。而且心情会比较好。”青莲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是不是也会为了这个去努力做呢?如果一个人死后没有灵魂,活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关心她的人。可是如果人死了有灵魂,能感知他所爱的人的一切,那是不是你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了,是不是呢?”楚珺问道。
定慧听了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她这些年来纠结的始终是对自己相公的死。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他在天有灵一定是在怪自己的。完全没想过自己把相公想做一个小人了。这才是相公不能接受的。
又听小柔道“我想定慧师傅理想中的出家,那就是从小像明月那样的,无父无母,一无所有,然后是艰苦的修炼,这才是定慧师傅要的。所以定慧师傅就按着她要的去培养明月。可问题是明月不是定慧师傅。她们虽然是母女,但是她们之间依然有区别。”
定慧听小柔这么说,不由的点了下头,觉得这话很对。可是对后面虽是母女,却有区别这话又不以为然。自古有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小柔这话简直就是无视伦理纲常。又想幸亏自己不是那种到处说的长舌妇,自己就算听着了也不乱说。这话要是让别人听着了,传出去还不被那些做父母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又懊恼自己乱想。就听小柔又道:“也许定慧觉得自己做不到像明月那样的苦修,所以就要求明月那样苦修。一旦看到有人能影响明月时,她就会恨那个能左右的人。那感觉就像是别人在坏了自己的修炼一般。所以她会恨不得杀了那个人。但是她却全然没有想到,其实所有的问题都在她自己身上,和别的任何人都无关。是她把道观当作了自己尘世中的家,弄混了这一切。她被卡在了出家和不出家的夹缝中进退两难,这从出家和在家这方面来说,她完全混乱了。”
这话让定慧颇为反感,心想自己怎么就是那样的人呢。里面的人自然不知道定慧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本来定慧师傅已经混乱了,如果师傅能及时指点定慧师傅一下,让定慧师傅明白她那样的行为不是出家。如果是那样,她或许会和师傅有些意见,也许会怀恨师傅,但会暂时把她从困惑中拉出来。”“但师傅是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定慧师傅,是从道的角度去看定慧师傅,希望定慧师傅能看清自己的问题,希望定慧师傅能作出明智的选择,而不是师傅或者任何人去左右,干涉她的决定,所以只是默默的看着。定慧师傅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是想到了,却不想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就对师傅也开始生气。但是她的道德告诉她,师傅没有做错,是她做错了,她也不能生师傅的气。”小柔说她师傅青莲观主也有错,定慧心里觉得这小柔怎一点规矩也没有,怎么就当面说自己的师傅有错呢,她心里这样想,可是头却不由的点着,有暗想,连小柔这样的孩子都看错青莲太纵容人了,青莲怎么就没一点做观主的样子呢?“定慧师傅觉得师傅是因为同情她的身世而包容了她。但是她觉得那样的包容一切,让她更加困惑,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选择了,所以师傅的包容也让她生气,又觉得师傅是一个不称职的观主。在定慧师傅的心里观主是那种完全清修的,十分严肃的人,就应该像从前的明月那样,最脏最累的都是观主做的。在她心中,观主是要能带领大家苦修的人,所以她期望明月将来做观主,也就是希望能有一个明确的怎么修炼的体制。”
听到小柔说观主是要‘能带着大家苦修’的这句话时,就觉得这小柔真是说中了自己的心思了。又想,这小柔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不好的,就只是太没规矩,太口没遮拦了,须知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可都是有个度的。怎么这孩子就这样呢?到底是没有经过父母好好调教的,白白浪费了这聪明。又恼怒自己怎么打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