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有苏太后把持朝政,苏丞相贪污一事会不了了之,然而,风清翊却把这个案子从刑部交由慕云深查办,很快就有找到了苏丞相贪污的罪证。风清翊看着慕云深呈上来的奏折,蘸了朱砂的狼毫在奏折上轻轻一勾,苏丞相就被判了斩首之刑。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杀伐决断的帝王。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苏尚书掌管刑部,本应法纪严明,不想却纵子行凶,在苏丞相被判斩首之后,他也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之后,苏太后一党被充军的充军,砍头的砍头,朝中重要的一些官职,都换上了风清翊自己的心腹。如此之后,就是傻子都知道昔日软弱无能的傀儡皇帝,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了他的盖世机谋。
朝堂上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慕云深也变得很忙很忙,宁珂经常看不到他,而她也时常在厨房里煮面,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风清寒。
风清寒看着越来越沉静的某人,眉睫微沉:“阿姐,慕云深又进宫去了。”
“嗯。”宁珂低着头,淡淡的应一声。
“阿姐,你煮的面还是很难吃。”
“哦。”
风清寒的眉头似乎动了一下,眸似点漆,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语:“阿姐,皇兄要废后了。”
宁珂猛然抬眸,目光复杂地扫过他的脸庞,连他都知道的事情,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她心绪翻涌,随后又归于平静,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她,只是沉默。
风清寒定定地看着宁珂,神情里有几分的试探:“阿姐,你要进宫吗?”
宁珂眉睫一动,唇角钩起一丝冷笑:“颜若雪被废,和我有关系吗?”
“阿姐,皇兄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一定很伤心。”
宁珂心头一震,有些惊疑,有些僵滞。隔了好久,她才回神,也不说话,眸色渐渐深邃,浮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气。
颜若雪害死了李兰曦的孩子?
听起来,倒有几分新意。
宁珂眼中有波光流转,有一些似讽似嘲的深意在眼底沉浮,她微微眯起双眸,决定进宫找风清翊。
她是在清瑶宫找到他的。
风清翊闭目坐在琼树下,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白色的花瓣落了他一身,他眉目如画,隐隐透出一丝冷寂的气息。
宁珂走近,不经意间踩到了落在地上的树枝。
风清翊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袭白衣高雅脱俗。
宁珂站在他的面前,还是一袭白衣若雪,还是风华无双,却不若从前那般眀艳。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最终慢慢敛去,风清翊淡淡开口,声音低而轻,听起来有种难言的伤感:“他对你好吗?他喜欢你吗?”
宁珂看他坐在树下,衣袖被微风吹得翩翩而动:“你真的要废弃颜若雪吗?”
风清翊一怔,回忆汹涌而来,那夜,他静静站在灯火下,问她慕云深是否愿意娶她为妻,而她弯身捡起颜若雪的画像,问他是否真要立颜若雪为后。
回想起这些,心里似乎被什么牵动着,是什么最终将她们隔开得这么彻底,他再也做不了她生命中最亲近的那个人。
风清翊黯然,声音冰冷得宛若寒潭里的冰水:“若雪无德。”
“你真的觉得颜若雪是因为嫉妒,才谋害这个孩子的吗?”
风清翊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有些耀目,他的神色却是一片淡漠:“人这一生有多少福分是注定,就算生于帝王之家,享尽荣华又如何,当他老老垂矣,回顾他这一生的时候,才发现未如人意,倒不如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宁珂恍惚觉得失去这个孩子,风清翊并不是很伤心,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不是他和她的孩子,他永远也不会放在心上。
宁珂忽然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心中有些犹豫不定,她沉默许久,才将那些翻涌不息的情绪隐藏稳妥。
“颜若雪是慕云深的人。”
风清翊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任微风吹动他的衣袍,淡淡的语调,听来却是很凌厉:“所以,更不能留。”
宁珂怔忡,仿佛从未看见他这样任性,一双眸子灼灼透亮,一瞬不瞬地看定他,那样用力,仿佛要将他看透:“慕云深憎恨苏太后,颜若雪留在宫里,不是更能为你所用吗?”
宁珂知道她应该站在慕云深这一边,只有他不死,她才能无恙。可是,她也不想看到风清翊有何不测,他宽和睿智,会是一位明君。
风清翊只是钩唇,无声微笑:“宁珂,难道你不想知道慕云深是否喜欢颜若雪,有多喜欢她吗?”
他的眼里太沉静,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他光华内敛,深沉莫测。宁珂心中微微一颤,复杂万分,今天,风清翊给了她太多的意外。她忽然意识到,她对风清翊的认知都停留在了过去。
宁珂垂眼,低敛的眸子,凝着深深浅浅的波光,无悲无喜:“我这一生所愿,不过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至于慕云深喜欢谁,是不是颜若雪,我根本不在乎。”
微风中,落花若雪,一片片逸风飞扬,模糊了她的面容。风清翊抬手拂掉她身上的落花,低喃着:“宁珂,你该幸福的。”
淡淡的一句话,落在心里,涌起一抹酸涩,宁珂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怅然:“你总是担心我,牵挂我,可想过你自己?纵然苏太后天生绝情,和族人感情稀薄,可你废掉了她那么多的棋子,她会放过你吗?”
风清翊知道宁珂关心他,可是他不想让她担心,他至今都忘不掉,那一日,她说当皇帝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尤其是苏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那种震撼和沉痛,此生难忘。
所以,他想要变得强大,让她喜乐无忧,幸福美满。
“母后这一生,什么都想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却忘记了时势易变,如今时不予她,势也不在她一边。母后,她老了。”
风清翊一直是个温润如玉,清淡似风的男子,宁珂从来都觉得他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他应该纵情山水之间,找一个相爱的女子,一世美满。而他生在帝王之间,是幸,也是不幸,是天意如此。然而,宁珂不相信他会为了权势背弃苏太后。
“你因何要和苏太后反目?”
“正好,哀家也很想知道。”
宁珂和风清翊回头,正好看见苏太后静静地站在日光之下,衣袖上用金线勾勒出的祥云暗纹,正耀出清冷的寒芒,和她的目光一样冰冷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