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王眉头一皱,沉声道:“这样张狂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吴将军大吼一声,不顾死活的挥出手中长刀,掷向天朔王。安宸逸身形一荡,挡在天朔王身前,同时长剑挥出,吴将军双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颅。
“七王爷。”宫徽音冲到安宸逸身边,摁住他的伤口,长刀插在他的锁骨下,几乎贯穿了整个肩膀,泼洒的鲜血淌在银白的锦袍上,似盛开的蔷薇花,艳烈触目。
安宸逸双腿失去知觉,全仗着腰间一股金蚕丝吊在横梁上维系平衡,此时左手无力,金蚕丝垂落,身体便软而无力地依靠在宫徽音的肩膀上。
“父王……安好吧?”安宸逸虚弱地问道。
宫徽音抬起头看着天朔王,后者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听到儿子这声低低的询问,眉宇舒展了些,温声道:“今日亏了有你。”
“是啊!七弟来得实在是及时。”白衣年轻人随声附和。
他两次说道“及时”这个词,天朔王眉心一跳,目光落在安宸逸身上,微微打了个转,又轻轻飘向殿外。
“安好就好。”
安宸逸神情宽慰,口中涌起腥甜之意,却被他强行咽下,这个小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宫徽音的眼睛。她用力搀扶着他的身体,帮他支撑起他的骄傲。
天朔王向方丈说道:“大师,把地宫打开吧。”
“是!”一直稳坐不动的方丈大师终于离开他的位子,引领众人来到后殿。
大家正陆续向地宫的入口走去,安宸逸忽然抬起头望着父王的背影说道:“父王,二哥还在厢房,人已经昏迷了。”
天朔王身形一滞,长叹一声,对陪在身边的紫袍人微微颌首,后者心领神会,立刻对一名黑衣暗卫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众人来到地宫,这里十分宽敞,用几根柱子撑起来的方形大厅,几十个人呆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拥挤,更不觉得气闷。外面很快响起沉闷的隆隆声,吴将军并没有虚言恫吓,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外面的火炮已经开始怒吼,在地宫里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
安宸逸等人在大厅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墙壁上点着油脂灯,光线昏暗,跳跃不定。众人皆保持沉默,方丈大师精通医术,帮助大家驱毒疗伤,那毒只是让人失去力道,并无大碍。天朔王背负双手面向墙壁,神情怔忡。
宫徽音暗想,老爷子让亲儿子造了反,换给谁心里也不能痛快了。
被她打晕的太子横躺在屋子正中的地板上,仍在昏迷中,满屋子的人躲他还来不及,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她缓缓将视线收回,重新放回到面前那个血粼粼的伤口处,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一动之下鲜血便大量涌出,伤势着实不轻,她不免有些担心地朝安宸逸脸上看去,那男人面色如常,只有当她的手指碰到伤口时,眉心处才会露出一点强忍的痛楚感。
宫徽音迅速帮他处理了伤口,缠好绷带。
“老七,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天朔王终于转过身来,他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眉宇间带着几许疲倦。
安宸逸静静地把宫徽音推开,趴在地上叩首道:“儿臣毒患发作之后一直是昏迷着,醒来时就看到太子倒在儿臣身旁,具体事情尹先生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宫徽音一直低着头,早想到这家伙不会老老实实跟他父王说实话,免不了要往自己身上推,心中早有盘算,听他把话茬说到这里,立刻接着往下说了起来。
她条理清晰,简单说了安宸逸毒发被小和尚带回庙内休养,却省去了在后院见到那个女人的片段。
“……起初太子似乎跟什么人起了争执,后来没了动静,便被人架进来,架着他的那两名士兵发现屋里有人,不由分说就想杀人灭口,小人会些功夫,将他们制住。”
“恰好这时七王爷也醒了过来,从他们的嘴里逼问出有人想要对主上不利,王爷立刻赶来救驾。”
安宸逸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这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与他当场串供,说的严丝合缝,唯一能揭穿他们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晕倒,而且这些细节无伤大雅,只要天朔王认定这件事情,没人会在这上面与她细究。
她说的话很是含糊,并没有说清楚太子是否与此事有关联,这番说辞更让人疑窦重重。
“逆子!他果然是知情的了。”天朔王长叹一声。
宫徽音也瞟了一眼安宸逸,看他平静的神色,应该是对自己的说辞很满意……这家伙明明已经醒了,却做出一番懵懂无知的神态来,分明就是不想给他的太子哥哥作证。也难怪,诸多迹象表明,他落到今天这幅田地,跟这位太子兄弟必然有些关系。
“此事,你们怎么看?”天朔王沉吟道。
方丈大师化外之人,不言不语,低颂佛号;紫袍人谨言慎行,垂头不语;白袍年轻人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一切等二哥醒了才可有定论,看情形,二哥说不定是受了小人胁迫。”
这位表面上是为太子开脱,实则定论都下好了,“小人胁迫”也说明太子是参与此事了。谋反弑君,这是什么罪名儿,就算不死他也没脸再做这个太子。
宫徽音看了看安宸逸,后者默然。
“你们先出去,寡人想静一静。”天朔王叹了口气,疲倦地挥了挥手。
紫袍人率先退了出去,其他人鱼贯而行。
“老七,你留下。老五,你也留下吧。”
白袍年轻人与安宸逸迅速对视一眼,白袍年轻人停下脚步,宫徽音只好跟着停下来,把安宸逸放在地上。
“地上凉,让他坐到椅子上。”天朔王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点温情。
安宸逸猛然抬头,目光与白袍年轻人再次相撞,后者目光灼灼,嘴角的笑意带了点阴狠的味道,然而这些细微的痕迹很快消失不见,转为关切的神情。
“谢父王,逸儿有错,不敢落座。”安宸逸艰难地推开宫徽音,跪坐在地上,昂起头望着天朔王。
“哦?!”天朔王面色阴沉,神情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