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后,今日的天气仍是恹恹的,冷风卷着院中落败的黄色树叶,在空中几经盘旋挣扎后,还是轻轻的落在了地面,毫无生机可言。
前方的战事因为匡帛远及时地押回粮草,变得不再那么吃紧,但是蒙鼓律国联军的多次来犯也不容忽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也许再过一阵子,等气候变得更加恶劣,估计他们今年的戏也就唱罢了,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到那时定会回到草原上修养生机,等待来年再犯。
边关的战事本就如此,一年接着一年,好像总有打不完的仗,百姓们自是苦不堪言,这样的周而复始不知道要进行到何时才到头,这些天,也因究竟是要守城抑或是反攻这个问题,匡帛远被手下的人争得分不出身。
有一部分的将领认为,若是不趁这天时将蒙鼓律国一举歼灭,到了明年的时候,边关又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来年的战事有可能会更加吃紧;
可若是在这个时候反攻,苍云国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今年苍云国的战事比往年的都要多,虽然偈云帝将其他邻国的来犯一一镇压住,可是多多少少也还是折损了不少兵力,趁蒙鼓律国这支劲敌因为气候而修养生机的时候,苍云国也需要修养整顿,因此另一部份的将领认为应先修养,待来年再战。
从我个人来讲,我并不希望此时反攻,抛开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讲,我已经怀孕了八个多月,再有一个半月就要临产,谁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丈夫能陪着自己呢,可是在匡帛远时不时地沉凝的神情中,我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反攻。
虽然知晓无国便无家可言,但内心里总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证实。这天一大早,我便急急往匡帛远的书房走去,说来也觉得贴心,他每每和将领谈事到半夜,又怕回房惊扰到我,所以就在书房支了软塌,知道他在书房睡不安稳,我出来时特意带了自己准备的粥品,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道我这毫无预备的出现,给他是否带来了惊喜,总之他倒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不,是只有惊没有喜。
此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对绞缠的身体,女子酥胸半露,眉目含情眼神迷离,被吻得发红的唇瓣微翘着,听见开门的声音,微转着侧目,如朝霞般的美颜娇羞未退。覆在她身上的男子,听见食盒落地的声响,慵懒得转过秀质得如水墨完美泼墨的脸廓,他额上薄汗轻沁,神色竟无丝毫的惊诧,那深邃的眸子凝向我,仿佛还在怪我冲撞了他们的好事。
我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他的吴侬软语犹在耳边,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我傻傻的站在原地,无法移步。
男子见我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从女子身上翻过,好以整暇的踱步到我的面前,眯眸看着我眼中的错愕。
“你先出去。”男子并未回头,神情冷戾。
是我的无意闯入而破坏了你匡帛远的雅兴吗?那我是不是应该知情识趣点,早些离开这个房间,好给你们营造一个美好和谐的环境?我慢慢的转过身子,手臂却被眼前的男人攫住,眼神顺着他的手臂延伸至他的俊眉朗目,想问他究竟要如何,却听他道:“你出去。”说话间,眼神飘过身后的女子。
艾小小闻言,咬了咬下唇,抬手将刚才已然半褪的衣衫拢好,快步向房门外走去,在经过我时,怨怼的眼神凝向我,无比狠戾。
待她出去后,手臂上的力道也蓦然一松,我低头看向从食盒里滚落的瓷碗,清粥泼了一地,瓷碗也早已破碎成渣,喉间上下涌动,想拼命咽下的哽咽却滋生出了些许凉意,滚烫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冰凉的地板上,在心底溅起层层涟漪。
怪不得说要在书房过夜,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瞒我,怕我像弃妇一样哭哭啼啼,纠缠不休吗?我曾经如此笃定的感情,也不过是吹弹可破的袅袅青烟而已,一路望着山顶爬上山的人,可如今这山顶却不存在,我该怎么办?
或许你需要解释,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可笑,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无论他接下来的解释将会是何等的蹩脚,我也愿意相信他,可是他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先开口。
“你们上床了?”闭了闭眼睛,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爱得如此卑微,眼中的泪水还为拭干,唇角便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只要他说没有,我就相信。
“是。”他毫不避讳的迎上我涩疼得双眸,语气寒冷。
刚刚为自己建立起来的一丝希望在听到他冷酷的回答后,悉数崩塌。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越陷越深,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为什么?”我细如蚊蚁的声音更像是在问自己为何如此愚蠢。
“你有安修泽在你身边,而小小没有,他有的只是本王。”他的意态慵懒,语气坚决,眸里的流光潋滟深沉,我怔愣的凝着他,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是啊,我是有安修泽在我身边,可是我爱得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啊。我张了张嘴,舌尖流淌过酸涩的味道,苦涩到喉咙,心间。
我毫无预警的扬手,狠狠的朝匡帛远的俊颜掴去,只听“啪”的一声,他的左边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片红印,惊讶,愤怒的神情一一在他脸上闪过,我当然知道在这个以夫为纲的时代,我这一巴掌意味着什么,可也正是因为这一巴掌,他便再也不是我的夫。
他赤红着双眼扬起手臂,耳边呼呼而下的风声,预示着这即将到来的巴掌将是何等狠烈,也许这巴掌掴到脸上的疼痛,不及这心头之痛的万分之一,这样想着,也越来越期待它的到来,毕竟等到身体的疼痛到来之时,才能分担我内心的绞痛。
半晌,他的那一巴掌都不曾落于我的脸颊,我诧异的睁开眼,轻蔑的朝他看去,嘴角吟着若有似无的嘲讽,“怎么不打呢?舍不得?”
他一声冷哼,神情已然不似先前的震怒,慢条斯理的瞥了我一眼,目光轻扬,“既然都看到了,也知道了,还不滚?”
“不用你赶,我这就走。”我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眼中盛满了决绝。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人值得你去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舍不得你流泪,我不再会为你流泪,因为不值得,可为何眼中的水气就是止不住呢?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里的,跌跌撞撞的拿出行李,倔强的伸手抹掉滚落在包袱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尽眼里不争气的涩疼,轻颤的肩头被人握住,我转过身子,听到来人的一声轻叹,终于不再抑制,扑到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