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平的路上,朱棣与妙锦二人都未说一句话。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沉默。
看着越来越远的南京,妙锦此时的心境依然如同十年前一样不舍。
以前是因为别离久居的故乡,而现在,是因为那座城里,那个牢笼里有一个盼着她再次回来的人。
对朱棣的感情是敬畏,而对朱允炆的感情是心疼。
妙锦放下窗帘,闭目养神。
罢了,若再隔时日,这一切还是会淡的。
好似一直以来她都算是一个健忘的人。
夜晚降至,他们只能在郊外暂作歇息,明日继续赶路。
这次朱棣回朝面圣没有提及赐婚之事。或许妙锦那个问题真的把他给难到了。
也或许,他不想陪这个小女孩玩这个幼稚的游戏。
男女之爱,在他面前本就是一个笑话。
他可以对他妻子关怀有佳,他可以让他的女人丰衣足食,想尽荣华,但惟独不能给,也给不了的东西就是这些女人所期望的爱情。
更何况就连他也从未想过这些嫁给他的女人,是否爱他。
只要她们能够安分守己,不要争风吃醋弄得乌烟瘴气,对他有礼,唯命是从这就足够。
大部分的王侯其实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妙锦坐在火堆前,用木棍挑着柴火。
朱棣走到他的面前,俯视着她。
看到他的到来妙锦连忙从地上站起,行礼道,“王爷。”
“恩。”算是应声。
“若无事,妙锦先告退了。”说罢,起身便准备离开。
“站住。”
“……”妙锦停步。
“我没准。”他走到她的面前,“是不敢见我,还是不想?”
“妙锦没有。”
“那好,”他坐在火堆边,“过来坐。”
“是。”妙锦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朱棣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火焰沉思。似乎也没有要和她聊天的意思。
随后他捡起一根树枝,说道,“直到现在你生活还是平静的,这点你无法否认吧?”
“是。”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可现在你已是一脸愁容,日后若有劫难你该如何生存下去?”
“王爷,你的意思是?”很明显他在暗示什么。
“不过你生性聪明,见解独到。想必我是多虑了。”他站起身,“啪”的一声掰断了树枝,“我尽力了。日后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王爷,请留步。”她站起身,叫住正要离开的朱棣,跑到他的面前,问道,“若是有事请告诉妙锦。”
他看了看她,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会知道的。”
“王爷。”她抓住他的手,不要他离开。自来到明朝,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为清楚的一个人,她知道历史,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惟独不知自己将会何去何从,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前日,允炆来找过我,”他一直看着其他地方,好似对此一点也不关心,“他问过你的情况,还说……”他转头看着妙锦,笑得很坏,“过些时日会跟父皇要你。”
“这……”妙锦诧异。
“你认识他?”朱棣贴近她一寸,“你不是不想过和无数女人争一个男人的日子吗?你不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你不是希望生活简单平凡一些吗?”他步步逼近她,“可为何……”
“我不知道,他并没有给我说过此事啊?”妙锦低语。
“果然认识?”他弯下腰,贴近妙锦耳朵,“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和我一样顾及你的感受吗?”
“……”
“不是每个人都会征得你的同意的。”他直起身,“他贵为皇子,你可认为他会先得你同意?你若是拒绝,颜面何存。”
“这……”妙锦惊愕不已,朱棣这句话也在告诉她,那日的拒绝,伤害了他的自尊颜面?
“朱允炆将是未来的皇上,你应该高兴。只不过……他现在虽然不到二十,但已经妻妾成群,你好自为之吧。”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开。
“王爷,那你呢。不要妙锦了?”她冲着他的背影吼着。
“哼~”远远就听见了他的嘲讽,“他是太子,而我是燕王。哪有与他争女人的道理。”他头也不回。
妙锦追了上去,挡住他的去路。
“王爷,请让我再回趟南京。”
“恩?”
“我要去找他,告诉他我的想法。”
“你没病吧?”
“请让我回去。”
“你还不知道吗,他……”
“请让我回去。”妙锦强调。
“哼~幼稚!”他推开她,走了。
“……”妙锦呆呆地后退,怎么会这样?朱允炆可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迟迟未嫁不就是想逃离这样的命运吗,可到头来却落得……
“吁~”一声驾马声打断了妙锦的思绪,只见朱棣坐在马背上,对妙锦伸出一只手,道,“上来吧。”
“谢谢,王爷。”
汗血宝马在路上奔驰,溅起一层沙土。这不是妙锦第一次骑马,也不是第一次坐在朱棣身前,但她的心情犹如昨昔,依然激动不已。
他就近在咫尺,男人成熟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那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尽管道路不平,尽管马速很快,尽管夜晚很黑。但她依旧不怕。
算起来,她的年龄也本应是三十几岁了,向朱棣这样成熟的男人,才会莫名地吸引着她。
XOXO
次日,午时。
南京徐府。
妙锦坐在大厅里等着朱允炆。她已经派人去通知他。说她有急事要见。
“小姐,长孙殿下身体不适,无法来见。”
“哼~”朱棣在一旁冷笑着。他喝着茶,极其悠哉。
“那我能进宫去见他吗?”
“你一向不是很聪明吗?”朱棣放下茶杯,“就算我让你去见他,又会有人说,他因公外出。”
“他为何不肯见我。”
“因为他知道你为何找他。”他站起身,“我们走吧。趁现在早日回到北平,多与妙云相处相处。”
“……”他不敢见她,证明他心虚。他一直没告诉她,是怕她拒绝。
怪不得那日,他说,“十年,二十年,或许不用这么久。”当时,他就已经决定了。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再见。
——可是,本以为,你懂我;本视你为知己,可为何,你要这样做?
既然你被关在深宫,既然你被剥夺自由,为何要让我与你一起受苦,要让我同你一起悲伤?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朱允炆。
一直被柔弱的外表所骗,一直被哀怨忧伤的眼神所惑,一直被美如仙嫡的他所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