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四月,朱允炆削齐、湘、代三位亲王,贬为庶人。
其中湘王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自焚。
“代王朱桂结党营私,骄横无理,有辱圣明,即刻贬为庶人,发往大同。齐王朱博滥用私权,贪赃枉法,囤积兵力,意图不轨,贬为庶人,即刻软禁南京。湘献王朱柏,假肆庄奴,行为不检,即日贬为庶人,徒阴州。以儆效尤。”
一道圣旨下来,三位亲王齐齐落马。虽然罪行有些牵强,但朱允炆用心如司马昭之心,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几位叔叔的行为让朕倍感痛心,还望其他亲王,安分守己。以身作则。否则休怪朕不顾叔侄情谊。”这句话一出,亲王们更是岌岌可危了。
而朱允炆还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简单就能除掉朱棣的机会。
夜晚风轻。听雨阁中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朱允炆与妙锦似乎都已酒过三旬,脸上越发红润,眼神更加朦胧。在烛光的衬托下,两人都美的惊人。只是早已有一颗地雷埋在了这片和谐之中。
五月是朱元璋的忌日,在很早以前朱允炆就已向她暗示了自己要在此际灭掉朱棣的决心。他已经给了她很多日子,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这事迟早要说,逃不掉。
可是妙锦不会问。因为她知道结局。但却为此朱允炆更是觉得她深不可测。
“朕已经先后废去四个与朱棣关系密切的亲王,他早没有可与朝廷对抗的实力。”朱允炆率先挑起了这个话题。
“他一直都没有。”妙锦笑笑,不以为然。
“你觉得接下来朕该怎么做?”
“臣妾不懂,不敢妄自提议。”
“呵呵~”朱允炆冷冷笑了笑,“下月他会再次上朝,朕打算……”
“皇上接连削藩,逼死了湘王,这样的意图早已明显,皇上认为王爷会来吗?”妙锦端起酒杯,轻酌一口。
“他当然不会来。”朱允炆露出一个运筹帷幄的笑容,“可是先皇忌日,若他不来,朕必定给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所以?”妙锦表情严肃,她感觉朱允炆还有其他目的。
“所以,他一定会派自己的儿子前来,以表敬意。”朱允炆看着妙锦,那样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
“!”她一怔,没想到朱允炆连这个也想到了。片刻后,妙锦垂眸,恭敬道,“皇上英明。”朱允炆如此聪明,又如此狠辣,实在不像后人分析那样,什么书生误国,什么心慈手软。一个逼死自己叔叔的人,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那后来的一切更是让人想不明白了。
他三番两次放了朱棣,放虎归山。又下令,勿杀唔叔,在后来的战役中给了朱棣一个完美的“防弹衣”,可如今……究竟是什么让他转变的?
“朕要你做一件事。”主题终于来了。
妙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的眼神让她感到陌生,还有丝害怕,“什么……事?”
“不论朱棣派谁来,朕要你,”他眼神肃杀冰冷,“杀掉他。”
“皇上?!”
“以表衷心。”朱允炆淡淡一笑,补充,“若他自己前来,便更为简单了。”
妙锦觉得身体瞬间石化。因为她知道,朱棣会派他所有的儿子前来祭祀;如今正处非常时期,朱允炆的用心可不止表她衷心这么简单。
“臣妾一介女流,怎么能与势力庞大的燕王对抗。”妙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不能?你背后还有朝廷,还有朕。”他笑,也端起酒杯,慢慢品尝。
他这一举动是把妙锦逼上梁山,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处。
“皇上想让臣妾做什么?”妙锦垂眸,语气很淡。一脸平静之色。
“很简单。”朱允炆伸出手,轻轻握住妙锦,“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你真的忠心耿耿。
妙锦看着他,回了一个很美的笑容。朱允炆看得痴了,半响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洁白的脸颊,“江山太重,美人太沉,我觉得好累,好累。”
“皇上~”妙锦也伸出手,抚摸着朱允炆细嫩的脸庞,“你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笑,用手挽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脸贴近自己的,“色不迷人,”在她的脸上轻吻一下,“人,自迷。”翻身就将妙锦压下,淡淡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脸颊,近距离观赏者彼此的美丽,仿若深深一看便会被拉入漩涡,不能自拔。
他的手慢慢往下滑动,直到妙锦的小腹时才停住,他用手轻轻按在那里,他深深地看着,许久后才缓缓道,“什么时候这里才会有我们的孩子。”抬眼,盯着妙锦的脸,“恩?”
“臣妾会努力的。”妙锦笑笑,十分认真的答道。
“傻瓜。”朱允炆用手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努力一下?”
“皇上?”妙锦笑道,“这可是听雨阁。”
“当然。”他点点头,“你看,”他指着天宇中的圆月,“你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月亮。位置极佳,若是怀上龙子肯定是人上人。”
“皇上的孩子肯定是人上人啊,这个不算。”
“你看这花前月下,绿荫环绕的,这么诗情画意的景色……”
“皇上~”她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打断道,“夜深露重,小心感冒。”
“……”
两人嬉闹的声音透过了森森树木,去向了深蓝的苍穹,可这样的欢乐却永远无法透过重重宫墙。他们二人都是被囚禁之中无法自拔的灵魂。
他们拥有各自的信仰,各自的责任,爱情或许可以超越很多东西,却无法穿破一切。
在为了达成目的时,她曾利用过朱允炆,利用过他的爱。而如今……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们互相怀疑,相互利用;却又无法放手,无法离开彼此。他们的爱情并不完美,没有纯粹,可是却又注定了刻骨铭心。
历史的洪流席卷着一切,而她徐妙锦虽无法力挽狂澜,但她一定会是这里面最重要的防洪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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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身患重病尚无法前往南京参加先祖忌日。故,派遣自己膝下的三子,代父回京,以表自己忠心。如今朝廷和各藩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朝廷恐藩王造反,藩王恐朝廷不顾亲情削藩独揽大权。很多人都知朱棣前来必无命返回,而朱棣此做法虽然是让自己暂时避免一难,却也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朱棣三子刚到南京时就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软禁起来。这样一来朝廷手中握着三个重要人质,朱棣哪还敢肆无忌惮的造反?
“派工部侍郎张睿为北平都指挥使,命都督宋忠屯兵驻开平,调走原北平指挥使张谦,驻云南。”建文元年五月,朱允炆又发出了另一个圣旨。
如此以来,北平和朱棣的一举一动全在了他的监控之下,调走了朱棣原来的亲信军队,换上了朱允炆的部下。
朱允炆与朱棣之间的博弈逐渐热化。
局势已经偏向朱允炆,胜券就在一筹。
妙锦手中紧握着一包用黄纸包裹住的药沫,听说这就是传闻中的鹤顶红,曾经看过无数宫廷戏,有很多人都死在这药的奇毒之下。而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它杀死朱高炽。
手中端着的酒壶已经在轻微颤抖,发出陶瓷碰撞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朱允炆的话。
“朱高炽是朱棣最疼爱的儿子,尽管身有残疾,却深不可测,此人一日都不可多留。”妙锦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朱允炆的说词罢了。他的目的最终在于自己。
让朱棣痛心,甚至和她反目。
可是,她要照此做吗?杀死明仁宗朱高炽?不,朱高炽绝不可能死在自己手中。那么这只是朱允炆在试探她吗?手中的鹤顶红根本不是鹤顶红?
……如果是呢?
历史会因此改变吗?世界会因此乱套吗?
她开始混乱,从未有过的慌乱。
手还在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绷得很紧。
她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