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象过尸横遍野，也想象过血流成河，可那般的壮大场景或许除了亲眼所见是无法勾勒完全的。她做噩梦了。梦中血光漫天，杀喊声震耳，那飞溅的鲜血似乎蒙蔽了她的双眼，到处都是红色，她闻到了血腥味，让人窒息作呕。
她不停揉眼，可看见的依然是鲜血，连天空都是红的。
魁梧高大的朱棣提着一把硕大的刀一步步朝朱允炆靠近。
朱允炆似乎不想反抗，静静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朱棣。他的嘴角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要、不要！你快跑啊！
不论妙锦如何呐喊，如何慌张，但朱允炆却仍然纹丝不动。他看不到她，也听不到。而朱棣却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都是红的，然后他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再然后，他转头继续往前走。
不要、停下！
她一边跑一边喊，可明明短短的距离她似乎却永远都不可触及。
距离近了，朱棣站定。然后邪邪一笑，举刀……她听见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随后……
“不要！”她惊醒了。猛然从床上坐起。窗外射入朝阳的光芒，她的额头大汗淋漓。定睛一看朱允炆正坐在床边。她慌忙地凑过去，死死地拥住了他。
“皇上、皇上，你还好吧？”她从来没有抱得这么用力，却觉得他仍然可能随时消散。
“做噩梦了？”他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头，“你没事，我便没事。”
“皇上，如今的战事怎么样了？朱棣打过来了吗？”她慌张了，问了不该问的话。
“朱棣还是连连胜战。但我不会让他这么快活。”他却毫不在意地答了，“你要对我有信心，知道吗？”
“恩，我会的，我会的。”不知不觉中，她的泪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襟。她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徐妙锦，不要慌，不能慌。还有时间，他不一定会死。历史没有说他死了，没有。这一切还可以改变，还可以。
可是，她如今还能为他做什么？她不能被朱高炽摆布，她要设法，她不要被动。她不可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朱高炽的身上。他不是她的朋友，绝对不是。
“对了。李婉死了。你知道吗？”朱允炆轻言。
“恩。于诚馨儿疯了。”她毫不避讳地说着，“那日我去看了她们。”
“恩。”他也只是淡淡做声。其实宫里谁不知道这事有蹊跷，好好的李婉，在与徐妃见过一面后就死了，可是却也没人敢问，没人敢说，连议论都得小心翼翼。
“皇上。”妙锦抬头，看着他，“你难道就不心痛吗？”
“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他看着她，认真道，“会吧。”他无奈地笑了笑，“可是江山这么重，若为了两个不足轻重的人就心痛，那么也只能证明我不适合做一国之君。”他耐心的解释，生怕妙锦对他有一丁点的误会。
“皇上。”她理解的笑了，“臣妾当然明白。”若他知道朱棣登基后的残暴历史，那么他一定也会觉得其实自己不适合做这个皇上。
“……”朱允炆看着她，却久久不做言语。
“怎么了？”妙锦皱眉。
“可是，”他一顿，只觉鼻子莫名的酸了，“我在乎你。”所以事到如今，尽管朱棣的做法已经让人发指，已经骑到他的头上，可，他仍然保持着淡定，他仍然坚守着，他不希望妙锦受伤，更不希望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他们，感情上有一点的不快。所以他没有下令诛杀朱棣。他要求活捉，他还盼望着活捉朱棣后能放他一条生路，已报他对妙锦的养育之恩。
他想到过这样做的后果，可是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妙锦做的事。
他拥住她，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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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到1400年，正值建文二年初。靖难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打了半年，朱棣从北平一路打过，攻略了城池，收服了士兵。他的队伍逐渐壮大。尽管他没有输过一场战役，可每次他总不能感到胜利后的狂欢，而是结束一场战争之后的恐惧。他不是胆小鬼，只是看得清时事。因为朱允炆只需要赢一次，而他却不能输一次。
江山在朱允炆手中是名正言顺，他有充足的时间和他打这场持久战，而他却不能久战。他没有回头路，每一场战争对他而言，都是决战。他都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之对抗。
他面对黄河，那般波涛汹涌，那般波澜壮阔。如猛兽一般的河水似乎能够席卷一切罪恶。
他双手背在身后，远眺……他看到了远方平静的河水。仿若正在等待着他的胜利。
“父王。”朱高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你看。”他用手指了指与天相接的远方，“那边有最好的宫殿。有最悦耳的呼喊。还有最美的女人。”他侧头，已到不惑之年的他显得分外沉稳，浑身上下都带有不怒而威之气。
“你向往吗？”他问道。
“……”他一愣，在脑海里搜索着最完美地回答，勇猛的朱棣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懦夫，可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同自己一样窥视皇位，“儿臣认为，最好的宫殿，最悦耳的呼喊，”脑海里迅速掠过徐妙锦的身影，“以及最好的女人，都只有父王才有资格拥有。”
“哈哈~”他仰头大笑，笑声让滚滚的河水更加汹涌，仿若他一吸气便能将所有水都吸入腹中。
“……”朱高炽不动声色的笑着，简短的对话却让他已满头大汗。伴君如伴虎，特别对是多疑又残忍的朱棣来说。
“对了父王。”朱高炽打断了他，“听闻前段时日姑姑，”他一愣，“也就是徐妃娘娘……滑胎了。”他刻意提起了徐妙锦，密切地注视着朱棣的一举一动。
“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他的表情很平淡，“为了扳倒李婉而用的手段罢了。”
“哦？”朱高炽在心里暗笑。看来朱棣的确派了人在徐妙锦身边监视，这个人一定是她身边的人，但徐妙锦做事也真是小心，修地道之事在宫内估计没人知晓。看来假装怀孕又掉胎的背后用意也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人都说蛇蝎美人。看来她徐妙锦也不例外。”他转身，“很合我朱棣。”他看着朱高炽，笑道，“你不用刻意避讳，她目前仍旧是你姑姑。”这句话用意之深，但朱高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男人才有的欲望。
朱棣笑着离开了。狂妄的笑声还是久久回荡。
“混蛋！”朱高炽将手中的拐杖扔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他的腿一拐狠狠摔到在地。
朱棣是这个时代的王，难道就没人能够战胜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