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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徐府那一刹那,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身边已经离开的人突然涌现了出来,他们忙碌着,来来往往,一个个全是熟悉和善的面孔。

徐府门庭若市,一个个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她好似都清楚的听见了他们的贺词。

“恭喜徐将军又得一名千金!”

“听说令千金长得水灵,可否让我去看看?”

“徐将军……”

一阵风吹过,将所有人影都一并席卷而去,除了徐府外站守的士兵,徐府内一片冷清,曾经的仆人因为这些变动不是离开了,就是死了。现在朱棣只安排了几个年轻的生面孔在徐府打理着。

要说徐家这一生也是起起伏伏,悲喜交加了。英勇忠心,能某善战的徐达,最终抵不过一个功高震主,被赐死;能文能武,刚直不屈的徐辉祖,最终也抵不过朱棣一声令下,囚禁至此。想来徐家还是被朱元璋加封了的,后人世代为爵。可是,只此虚名,又能如何?

如今的徐府是萧条了,段不如前,虽然还有个做皇后的长女,却也抵不过她这个先皇所留下的余孽。朱棣是要告诉她,她的妥协可以换来失去的一切。她的妥协就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帝皇就容不得自己人生中存在一丝的污点。曾经朱允炆用真心的等待,等着她的妥协;而如今朱棣却用强硬的手段,逼着她妥协。

“呵呵~”她失笑,一个人独步走到了湖边。湖水早已干枯,湖中凉亭也已破旧不堪,只有湖边的杨柳,却依然茂盛。

“妹妹。”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人还是不如这些花花草草要来得坚定呢。”她笑,回头,在看见徐辉祖那一刹那呆住了。有段时日未见,他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都已经花白。如今刚入秋,他身上却穿得很厚,还未满四十的他已经拄起了拐。她的心抽痛,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就红润了,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忧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这哪还像一年前那个英姿飒爽,强硬刚正的徐辉祖啊?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人变成这样吗?可以将人摧残成这样吗?

“最近染上风寒,不碍事。妹妹别担心。”他还是笑笑,这个笑容让妙锦想到了徐达,那么和蔼,却也如此沧桑。

“哥哥,妹妹对不起你。”她垂眸,“也对不起徐家。”她知道朱棣是不容许忤逆他的人存在于世的,徐辉祖力挺朱允炆,绝不承认他这个新皇,朱棣早已恼羞成怒,却也害怕他同其他忠诚一般寻死,故下过圣旨,若他自尽,将牵扯到徐家上下几百人口。要知道当时徐家虽然不济,却还有两个嫁到藩地做王妃,和三个在其他地方为官的后人。若再在牵扯上徐达的兄弟姐妹,人数再怎么也有八百余人。

徐辉祖有顾虑,朱棣自然也有。徐家是忠诚后代不说,至少手上还有可以留住以及威胁妙锦的筹码。更何况,曾经妙锦还问朱元璋要过三张免死金牌,朱棣是万万不敢妄动,但要他忍气吞声罢休,自然也是不可能。妙锦知道徐辉祖肯定吃了很多苦。若她早早从了朱棣,徐辉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妹妹。你做得很对。”他笑,里面有着自豪,“不愧为徐家后人。”

“……”她也看着他,领会地笑了。

“文圭现在都会写字了。和你以前一样聪明呢。”他想着文圭,脸上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也开始会背人之初,性本善了。”他的笑容越来越深,皱纹也越来越深,“只是成天问我要额娘。”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又软了下来,“文圭这孩子……”后面的话犹如叹息,被他狠狠吞进了肚子。

“是啊,文圭这孩子……”妙锦长叹一口。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但这么可爱的他,没有犯过任何错的他,却成了牺牲品。

“哥哥,你一定要告诉他,他的父皇很爱他。他的额娘,”她梗咽,“也很爱他。”转头看着远方,“而且他的父皇是一个很好的皇帝。”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泪的皇帝。

“我都告诉了他的。每天都会给他说。”他看着妙锦,“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她来过徐府好几次都从未去看过他,就连他长得多高了,变成什么样了都已不太清楚了。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害怕看见那么可爱的文圭,看见那么可怜的文圭,会让她心软,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陪着自己受苦,更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决定而终此一生。

“他的额娘是个不负责任的额娘。哥哥还是不要告诉他,关于我的一切了。”她苦苦地笑着,“哥哥你说,人生悲苦,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转头,她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妹妹。”他不忍心的看着她。要说这个妹妹,也确实命苦,四岁就失去了最爱她的父亲,跟随朱棣背井离乡,十五岁就嫁入深宫,受着深宫女人间的尔虞我诈,看着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有了孩子,朱棣却又来横插一脚,把她到手的幸福活生生地给夺掉……如果她是寻常女人也罢,大不了改嫁,不管什么伦理道德,可他这个妹妹却完全遗传到了徐家所传下的一根经,认死理。是好,或是坏,都只留后人评说了。

“妹妹。虽然悲苦似乎没有尽头。可是,”他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幸福其实也可以没有尽头。”有悲伤就一定有快乐,如果悲伤更多,快乐更少,那我们可以将那些快乐的永存于心,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品品,尝尝。

徐辉祖的身体也跟着虚薄了,一阵风吹过似乎都能将他吹倒。他的咳嗽声不止,久久回荡在这片冷清的空地上。他的背也驼了,他身上压了太多的担子,让他怎么也直不了。

妙锦还是看着他笑,笑出了泪水。她似乎已经看见他离开的那天。是不是天空中也有偏飞不尽的大雪,他是不是仍然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他爱过、恨过、愁过的南京,离开这个充满着杀戮,充满欲望的世界。她想说,天堂里不再有皇权,不再有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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