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里,薄雾犹如轻柔的丝幔环绕其间,天边被红色的阳光晕染,太阳随时都可能冲破云层,露出娇羞的脸庞。这时的大地是最安详宁静的,透着凉爽,与清晨别有的生机勃勃。
雪溶轩。
妙锦正在凉亭内画画,白色的宣纸上一朵粉色的菊花跃然纸上。鲜艳却又不失清雅,雍容却又不失俏丽。她细细注视着园中的那朵花,准备画上最后的一笔。
突然一只手闯入眼帘,打断了她的认真。他轻轻的将花折断,让它离开了原属于自己的天地。将花放在鼻边轻嗅片刻,他这才缓缓与妙锦问好,“姑姑早。”
“世子早。”她也自然地问好,放下笔,最后的花枝想来是画不了了。
“让高炽替姑姑画完吧。”他笑着接过了妙锦的笔,“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拄着拐杖,开始替妙锦画完最后的一点。
“呵呵~”妙锦笑笑,自觉他的演技是一流的。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历史。她不得不佩服。在朱高炽画画期间,她默默地把下人都潜退了。
“怎么了?姑姑有话要说?”他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等你画完再说吧。”她笑。
“呵呵~”朱高炽也笑笑,旋即将纸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抬眼,看着妙锦,补充道,“高炽还是送姑姑一首诗吧。”说罢,便开始着笔。
鱼说:这个女子一定是醉了才有这样的轻盈
荷说:这两条鱼一定是哭了才会这样的优柔
水说:着几朵花一定是羞涩了才开出淡淡的艳
风说:这片水一定是谁的前世看一眼就生起漂泊的疼
写到这里他就停了,抬起头,看着妙锦,眼神里已经诉说了太多的话,他悠悠地补充道,“这些年来,想象越来越美,而具体的,往往难以言说。”他一顿,“想必你还记得吧。”
“我从来不是健忘的人。”曾经在他的眼中她是最美的,胜过西施。胜过一切。他说过,每每读到这首诗歌,第一出现在他脑海的人,是她。步履轻盈地她挎着竹篮走向溪边,涓涓细流的另一头便是最美的西湖,湖里有淡雅清香的花、荷叶下畅游自在的鲤鱼,湖面偶尔晕开一圈圈的波澜……
曾经她嘲笑他有着文人矫情的气息,但他还是止不住想象。
阳光终于冲破白云,大地迎来了破晓时的光芒。园中的雾霭还是淡淡缭绕,他们二人之间朦胧不清。
“我曾经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会不会再次选择背叛。”
“……”听到妙锦这样讲,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认真。
“……”而妙锦只是看着他笑。她知道尽管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答案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人总是这样,习惯在伤痛后寻找让自己安慰的事物,可是找到后才发现,这种答案才是伤自己最深的东西。
“你会吗?”他问。
“我不会。”她答,“可是,又怎样?”
谁没有年轻过,在年轻时或许会犯下不同的错。有些错可以重来,有些错就再也没有机会。她是属于后者。犯下了不能原谅的错。当时觉得众叛亲离又怎样,只为了自己所爱。当回过头来时,当一切都没有的时候,才会发现这样的付出有多么不值和龌龊。
“上天不容许后悔,可是我却莫名地感谢这样的报应。”若没有背叛,没有她的绝望,她不会躺在那里,更不会随着一场梦穿越到了明朝。
“徐妙锦。”他刚往前踏了一步,妙锦就骄傲地转身,直视前方,她笑,这样的笑容透着自信,“皇上来了。”她微微抬头。
“你……”他捏紧拐棍,手开始颤抖。
“虽然我曾经有愧于你。但……我讨厌你的纠缠。”
朱棣在花海的尽头,他正一步步朝他们靠近。朱高炽看到了妙锦嘴角衔着的微笑,那样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他的笑容也逐渐淡定了,他其实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斗不过徐妙锦的。因为在她受到伤害的同时,他的伤害一定是加倍的,输得最惨的永远都会是自己。
“在徐达死的时候我就认识到,熟知历史其实毫无意义。除了让自己提前悲伤以外。”她看着前方,淡淡地微笑着,说出的话却让他觉得阴险无比,“现在的天下朱棣是无敌的。你斗不过他。我只需要稍一用心,你便没有靠近我的能力。”
“哼~”他惨淡一笑。不想辩驳。
朱棣渐进,周围的空气逐渐紧张。妙锦立即上前,微微行礼道,“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朱高炽瞬间乖了,收回了脸上的阴毒。他是聪明人,知道不能逞能。
“哈哈~”朱棣爽朗一笑,“你们在干嘛呢?”说罢走到桌边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出的诗歌。他嘴边的笑容一僵,但只是一瞬,后又马上掩盖了,“好词。”转眼,看着颔首的朱高炽,问道,“这可是你写的?”
“是。”朱棣认识他的笔迹,当然无法否认。
“送给妙锦的?”他依然笑。
“儿臣闲暇时随意之作。现在看来送给姑姑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巧妙地绕过了朱棣的疑问。
“对。的确。”朱棣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没有台阶下,连连附和,“很好。”
“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他识时务的退下,把空间让给了朱棣与妙锦。
清晨的阳光普照了大地,淡淡的雾霭渐渐退却了。碧蓝的天空上,白色浮云时卷时舒。妙锦静静地站在一旁,而朱棣还站在桌边细细品着诗词。
“鱼说,这女子一定是醉了才有这样的轻盈。”他一笑,“看来朕儿子的眼光和朕一样。”这句话已经充满了威性。里面的意义已经相当深刻了。
“世子也是随意之作罢了。”她替朱高炽解说道,可是她的目的还真不是为他解围,“对于世子妙锦有很多愧疚。想必十几年前那场意外皇上还记得吧?”
“……”他一愣,“自然。”
“但看着世子现在对妙锦这样有礼,妙锦的心也舒坦了不少。”她夸赞道,“高炽知道我在这儿生活不惯,经常来探望,妙锦很感谢他。”
“哼!”朱棣冷哼,这样一说他还真想起十几年前的坠马一事,朱高炽是以怎样的胸襟原谅了废了他一腿的徐妙锦?现在倒还好,时常探望,还送如此的诗词。他朱高炽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他还窥视起他父皇的女人来?!既然父皇的女人都敢窥视,那么这个皇位他更敢窥视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越想他便越加生气,干脆伸手将纸撕个粉碎,纸屑如同雪花一般缓缓而下。轻轻飘飞。
妙锦抬头,透过纸屑望向外面的天空。
她知道儿子和女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特别是对于帝王来说。女人如衣服,可儿子却是心头肉。她的做法虽然不至于让朱棣对朱高炽做出什么,但是她还是可以换来难得的安静。至少近段时日朱棣绝不会再容许朱高炽来雪溶轩,而朱高炽为了避嫌,也会与她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