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舞,呜——卿舞……不要抛下我——呜——”微带沙哑的低泣,本就不健康的唇色更因为长时间的抿压而微白,小男孩那双与褴褛衣衫截然相反的莹白之手紧紧地握着小女孩儿即使污黑也掩盖不了青白之色的手。
被唤作卿舞的女孩。污黑的手因为小男孩的拖拽,宽大得夸张的袖袍已经滑到了手肘。手臂上交错的的血痕已经开始凝固,嘴角及脸上大片的血渍更是触目惊心。
冷,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洌射来,周围的温度霎的降了好几个点。
男孩儿似有所觉,抬头,双眼漫上惊喜,“卿舞!你——醒了!”说着就要伸手试一下她的额温。
凤珏冷冷的凝视眼前的小乞丐,许久,直到小男孩儿在她的目光里收回双手,才将目光调开开始打量周遭。在确定这里终于不再是那无边无际、无年无月的黑暗后,轻轻地,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我终是归来……
不是高兴,却也没有低落。那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感。在那混沌的境地里,不知是多少年的恨意,才让自己没有灰飞烟灭……
“卿舞,你——还好吗?”小男孩儿有些害怕,只觉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悚然。
凤珏闻言合上双目,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问道:“这里可还是永王朝?”
男孩儿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奇怪的看向她,“不是永王朝,是永夜王朝。卿舞你不记得了吗?”
“永夜?”她愣了愣,嘴角挽起一个冰冷的笑,好一个永夜王朝!是你吗?无月……
“可是男子为帝?”
“是的。”男孩儿有些担忧的看向她,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
“无月,你终于如愿以偿了,谋来的江山可还坐得稳当……”她低喃着,勾唇,眸光森然,瞳色深沉。将目光落在远处,手不自觉收紧,沉了半晌道:“现今帝上的名讳可知晓?”
“并不知,只道兴帝。”男孩儿低头掩饰着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兴帝……”是百废俱兴吗?眉峰忽然舒展,黑眸研碎,泛起寒光点点,原来你还在。是呢,你怎么能死?你一定活着,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回过神,“你叫什么名字?”
“卿舞,你不记得我了?!”男孩儿本就惊疑,这一刻被吓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凤珏皱眉,“卿舞?”过了一瞬,眉峰舒展,“卿舞也好,也后就叫卿舞吧。”往日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包括凤珏这个名字。
就这么轻易的,她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新身份。
“卿舞,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曲曦啊,和你一起六年了的曲曦!”这一刻他真的慌了,这个叫卿舞的小女孩儿总是憨笑着为他挡下风雨,直到前一刻,她还一脸笑容的将一个带血的馒头塞给了他。可是他的卿舞不见了!
“我不是卿舞。”凤珏皱眉,太过聒噪。
“你怎么不是卿舞,你是卿舞,萧卿舞!”曲曦激动得涨红了脸。
凤珏,哦不,应该叫卿舞,萧卿舞,摇了摇头,跟小孩是说不清楚的,于是起身离开。
“卿舞!”曲曦起身拉住她,紧张的拽紧了她的手,颤声道:“你要去哪里?”
卿舞回头,看见了男孩儿眸光里深深的依赖和紧张,想起醒来时耳边响起的如同小兽的呜咽,顿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她眸光骤冷,伸手将他的手扒掉,“我已不是你的那个卿舞。”
越是纯的东西,伤人愈深,甚至万劫不复。她,又怎敢再度沾染?
夕阳携着大片即将红云归隐,最后的光明带着些许燥热挥洒而下。
卿舞有些烦躁的扭头朝身后的男孩儿怒吼,“滚,不然别怪我客气!”跟了一路也不嫌累!
曲曦吓得瑟缩一下,踏出去的脚步自半空收回,险些栽倒。
卿舞……
利落的转身,加快脚步,越走越急,甚至小跑起来。
又是一大段路程的无声拉锯。
卿舞大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妥协吧。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亦步亦趋,不远不近的跟着。有时候一生气,扭头对他大吼,他就低着头看着脚尖,久不见他说话,她以为他要放弃了,于是转头抬脚要走,扭头一看,这小屁孩儿竟然也抬脚,于是又是一顿生气,害得肺部移位,气得不轻。更兼脸上血糊糊的绷得难受,就更加烦躁了。
吵杂的声音隐隐传来,卿舞眉峰一松,快步转入人群。
“卿舞!”曲曦眼看着她融进了人流,只能呼喊,带着一丝颤音。往事纷繁,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留不住。可是明明他已经放弃了执着,放下了过往。为何总是要在他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
咕咕,咕咕……
卿舞拍了拍肚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敢想象,这里男人已经满街都是了,干着各类营生,女人却很少。这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夜无月啊,夜无月,你带给朕的是怎样的毁灭!
咕咕,咕咕……
看来不能这样下去了。可是身无分文,她能怎么办?于是在闹市中走走停停,带着自以为的分花拂柳般的从容,无视别人或鄙夷或指点的目光。一身骄傲,却莫名孤独。
“梨香苑?”
卿舞大约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在这里或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是——
看着院门前女子被男子搂在怀中,媚眼横飞,香肩半露,女子犹自娇笑。她只感觉胸口一窒,双目更是血红,女子为尊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听闻帝都的青楼不同凡响,来了此处,今日本少爷倒要见识一番!”慵懒的声音带着不羁的高傲,自她耳边擦过。她闻言转头,恰逢红衣飘过,险些盖了双眼。
“少爷不可,老爷交代过,来帝都需万事小心,此处是断然不能进的!”家将一副要进去除非我死的表情。
红衣少年见状急得跳脚,“唉唉,少爷我只是去长长见识,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卿舞闻言眼中闪过不齿。好好的一个二八少年,竟也想入这肮脏之所。果真人心不古!既是如此,也勿怪我冒犯。伸手,如水中之鱼,往少年腰间的的锦囊探去,轻轻一拉,锦囊脱落。
“谁!”红衣少年冷喝一声,玉颜骤冷,一手早已将腰间的手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