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竟然会被发现，看来真是小看他了！卿舞微微皱了皱眉。
少年转头看来，见是一个小乞丐不禁一愣，更被那双冷冽带着压迫的眼睛慑住，愣愣的张大了嘴，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也不自知。
卿舞一得了空，转身几个错步，早已去了一丈开外，再几个旋身消失在人群中。
家将正待去追，离若痕勾了勾唇，摆手道：“任他去吧，倒是个有趣的小乞丐。”那双眼竟然比那老皇帝的眼睛更让人不敢直视。偷了东西还如此理所当然的还真没见过，倒是有趣。
再次出现在梨香苑时卿舞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色深衣，身上的污渍被洗尽，脸上虽然经过粉饰却还是能见几分青紫。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抬脚正要进去，却被人自身后紧紧抱住。
“卿舞，别走！”颤抖的声音带着无助的脆弱。
卿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漆黑的面颊更是被眼泪冲出一道道白皙的沟壑。繁华的灯火下，映印的是小心翼翼的无助，仿若微弱的火光，只需她一句话便能将那星星之火彻底熄灭。
他何其有罪？因为单纯曾经犯过错，所以便要抹杀单纯？不该啊，帝王怎能如此无察？她摇了摇头，低叹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转身道：“跟着我。”
“去哪里？”曲曦愣了愣，眨着如水洗过般深黑的眼眸，别有一番少年的纯真。
“去给你换一套衣服。”卿舞说着上下扫了他一圈，不换都不行，这一身实在——
“哦，好！只要卿舞不再离开我就行！”曲曦嘴角弯起，盛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无邪的笑容下是与生俱来的潜在骨子里面的算计，终于将你留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会这些的……
*
“你都不知道疼吗？”卿舞皱眉看着那被磨破了的脚。脚趾头从没了半截鞋底的鞋里探出头来，上面早已布满了血渍，暗红猩红一片。
曲曦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无措的将脚藏了起来，低着头像犯了错似的，小声道：“不疼。”
卿舞的眉头又是微不可见的一皱。起身走了出去。
曲曦听见门响，抬头不见卿舞在，立刻慌了。“卿舞！”撒了脚丫子就往外追去，知道看见在门外正在和小二说话的卿舞才放下心来，脸上还有尚未退下的恐慌。
卿舞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进来吧，都伤成这样了，还跑得挺快的。”说着伸手取了茶盏，呷了一口，自若的坐在了一旁。那姿势端的是风流惬意，嗯，如果忽略她太过矮小的身形和稚嫩的脸庞的话。
“呃——我——”曲曦涨红了脸，不自然的搓了搓手，在看着店小二端来的热水时心里暖暖的。
“将水放下吧，还烦请——小郎烧一大桶水，另备一个浴桶，我弟弟需沐浴收拾一番。”卿舞淡淡的吩咐着，脸微抬，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凌厉。
“是是是，少爷请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办。”小二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待关上门，脸上却有了汗意。暗道，不是普通的人啊。
“过来吧，还在那里做什么。”卿舞说着指了指热水盆，“去洗洗脚。”
“哦。”曲曦忙不迭走了过去，有些不协调的爬上略有些高的椅子上坐定。这才脱了鞋子将脚放进木盆中，热水一刺，登时痛得呲牙咧嘴，眼泪汪汪的，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端坐着，如同饱受欺凌良家少年，却还带着一缕天真。
卿舞看得一阵出神。收回目光，眸色转深，缓和的脸又是一沉。
曲曦看了脸色又不好的卿舞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下高度差有些大的洗脚盆，顿时有些犯难。想了想，用一只脚去蹭另一只脚，嘶——小脸苦成一团，却一声不吭。
卿舞默然。沉默地踱着步子上前，蹲在洗脚盆前挽了袖子走过去将手伸进了脚盆，轻轻的摁住了他的脚，一边揉捏一边轻轻的清洗。
曲曦傻傻的笑了，黑白分明的眼中起了淡淡的水雾。其实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带上算计又如何……
“傻笑什么，还不赶紧把脚擦了。”卿舞起身拿着帕子将手擦了擦，动作优雅熟稔。
“哦。”
*
夜色转浓，正是青楼妓馆营生的巅峰。梨香苑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繁华。
卿舞抬头看了看“梨香苑”三个大字，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曲曦。
进得里面，香风阵阵，莺声燕语。卿舞的唇抿得有些发白。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妓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女子为尊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心中微微酸涩，眸底渐寒，夜无月，此恨何时尽，此恨如何了……
抬眼正待再望，却看到了那沿梯而下的红衣，眼底掠过讥诮，看来搜刮得不够干净，竟然还能来青楼，简直——不知廉耻。
离若痕显然也看到在大门间最显眼的人，嗯，确实显眼，两个小不点，在一群成人间，显得有一些——嗯——鸡立鹤群。
嗤——这个形容词真的很贴切。离若痕刚刚还因损失了钱财而稍显郁结的心瞬间被治愈。挑眉看了看蓝衣小子冷漠中略带讥诮的神情，更觉得有意思了。瞧，不算华贵的衣服，不合时宜的淡漠矜贵，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趣。
拿着扇子在手里拍了拍，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朝她粲然一笑，移步上前。
卿舞预感不太好的皱了皱眉。
“卿舞，他是谁？”曲曦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红衣少年，微微蹙眉，他向来不喜欢这样张扬的颜色。
“咱们的金主。”卿舞料想他肯定不会认出自己，于是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无视踱步而来的身影，拉着曲曦往大堂的空桌走了过去。
离若痕见她先是意味不明的一笑，然后便转回漠然，仿若欲拒还迎般，抓的他心痒，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少年。随即趣味更浓的勾起嘴角，跟着往卿舞二人所在走去。
一掀红衣，在卿舞身旁坐了下去，上下打量了二人，笑得颇有意味，“两位小公子可真是‘兴致勃勃’啊。”
卿舞睨他一眼，“公子，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离若痕趣味愈发浓重起来，今天真有意思，先是见着乞丐偷钱还理直气壮的瞪人，现在又看到两个小鸟不成熟的小家伙逛妓院。
“上菜！”卿舞直接无视他，对侍立在一旁的侍女道。
嘿！离若痕嗮笑一下，还较上真了，决定非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小家伙收得服服帖帖的。于是眯起眼睛笑道：“这大堂之中人来人往实在复杂，两位小公子不如到雅间去一聚，在下请客，意下如何？”
“本公子喜欢大堂里的热闹，去雅间作甚？”卿舞的淡漠中带上了一丝不悦，她本打算速战速决，一碟小菜足以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可这小子非在这里添乱。
“雅间很好啊，不仅有美味佳肴，要有美人奏乐。酒足饭饱，听上一曲美人吹箫，实在是妙，”砸了砸扇子，少年双目微阖，摇头晃脑，“妙不可言。”看来还没将两个小家伙套进去，倒是被自己想象的美景迷醉。
扶额，隐下跳起来的青筋，如此少年！如同看待一个浪荡子般，卿舞忍不住眼底的厌恶，豁的起身。
这一动作倒是将沉浸在想象中及正一脸困惑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结账！”卿舞利落的从袖中取出锦囊，随意拿了一颗金叶子扔了过去。
“咦，这锦囊怎么这么熟悉？”
离若痕看着她手里的锦囊，转头看了一下跟在身边的两个家将。只见两个家将用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卿舞的手，目光有点狰狞。
嗯，真相了，看来这真的是他的锦囊。刚刚让小乞丐给摸去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