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也是个可怜的人。”卿舞轻叹,忽有些同情景黎玉了。她想死便死,而他却有责任在身,多可怜的人,想死都不能。
“你走吧。”景黎玉无力的转身,背对着她低声说道。
卿舞诧异的抬头,“为何不杀我?”
“呵呵。”景黎玉轻笑,“你一心求死,早已无心,既已无心,又怎会怕你有心。只是今日之事便从心底忘去吧。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帝都,天南海北任你去。”
卿舞自嘲一笑,“求死而不得,看来还是得赖活着。”
末了,抬头看他,“景黎玉,卿舞有一事相求。”
“你我相识一场,难得投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自会为你办妥的。”景黎玉淡然一笑,眸中深墨一片,万般情绪归于无声。
“以你的医术定知我其实早已丧命。”卿舞轻笑,眸中坦然的看向他。
景黎玉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是——死而复——”生!
卿舞点了点头,移开目光,“死而复生,闻所未闻是吧,呵呵。本来的萧卿舞已死,我靠着一股恨意夺命而生。曲曦那孩子与萧卿舞相依为命,如今我一离开他必定无所依靠。你这里也不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希望你能帮他找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让他能够平凡而快乐的活着,不再为生计所困。”曲曦啊,那孩子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乖巧又不爱说话。
“好。”景黎玉消化掉这个难以让人相信的事实后,点了点头。
“如此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现在便离开吧。”卿舞平静的拂了拂衣裙,转身,踏着月色而去。
景黎玉看着离去的背影,那蓝色飘渺而清冷,仿若暗夜女神,泛着冷色的祥和。动了动喉结,“卿舞……”
朱红的大门紧闭,青砖厚重,灰白抹平。匾额上“景府”两字凤舞龙飞,杂乱露于表,凌厉暗藏于内,古韵溢满字间,竟让人在月光下看越看越能品出许多意味来。
卿舞便这样愣愣的站在景府门前,夜深人静,她一时竟不知道往何处去,于是将目光百无聊赖的胶着在那两个字上,细细品味着。
目光在牌匾上移动,至左下角看到一个篆刻的字,眼光闪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再看一遍,确实是一个“珏”字。当下震得说不出话来。
——
“珏儿,假若没有后宫平衡朝堂,你能应付得来吗?”月光皎皎,男子清俊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那目光带着让人心疼的担忧。
“无月放心,我自有后招。”那时的她笑得淡定,一切皆在胸中。她为他遣散后宫,秘密建起了一个组织,叫“珏”……
往事历历在目,却徒留无边恨意。她只愣愣的看着那个“珏”字出神。
冷露落满一身,她动了动,忽然笑了,有些悲凉,“爱已不在,这守护爱的人却固执的守着,割不下爱的人也固执的恨着。景黎玉啊景黎玉,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世界一顶一的笨蛋!哈哈……”
蓝衣飞舞,她狂笑着离开,泪流满面……
景黎玉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便起来去办曲曦的事情,下午才再度出现在景府门前。
“公子,你看见卿舞了吗?”曲曦焦急的问道。
景黎玉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抚了抚他的头,“卿舞走了。”
“什么?!”曲曦不可置信的看着景黎玉。
“她走了,昨晚就走的,想必已经出了帝都。”景黎玉有些无神的看着院墙内一片碧绿。
“她不要我了吗?”曲曦低着头,眼眶中蓄满泪水。
“她央我为你寻了人家,你收拾一下便去吧。”景黎玉温和的看着他。
“寻了人家?呵呵。”曲曦冷冷一笑,弃了便是弃了,补偿么,他不稀罕!抬头冷冷道:“谢过公子好意,曲曦做乞丐做惯了,还是做回乞丐吧。”
景黎玉皱眉,半晌道:“这是我答应她的,曦儿年纪尚小,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不必了,我所依靠的只此一人,既然她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依靠了!”说完冷冷一甩,径自出了景府。
*
“人还没来吗?”离若痕站在门前张望了一下,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人还没来。
“是的少主。”
离若痕沉吟一下,道:“看来是不来了。”也是,她既是因缺钱而来,现在攀上了帝都首富,哪还需要他呢。不过终是遗憾,他以为就算是另谋高就了过府一叙总是应该的。这人太势力,恐怕是高看她了。
于是转身,打算进府。
“小心暗器!”左右惊呼一声,拔刀严待。
离木一个飞旋,将红皮接住。
“离少将军可是在等我?”说话间从石狮后歪歪斜斜的走出一个人来。
“你——?”离若痕有些怀疑的看着来人,这颓废的少女真的是那个小少年,细看面目确实是同一人,但是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要的人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手拿酒壶,走路都不稳的颓废少女。
“萧卿舞是也。”卿舞打了一个酒嗝,有些站立不稳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左右长刀一架,喝道:“大胆!”
“呵呵,”卿舞冷笑,斜睨离若痕,“既是相邀,这岂是待客之道?”
离若痕挑眉,看来没醉。勾唇一笑,摆手道:“退下。贵客请。”
“离少将军客气!”卿舞笑了笑,倒也不谦虚直接进了府。
“哼!”离木冷哼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对少主无礼!
“我以为卿舞不会来了呢。”离若痕饶有兴致的看着双眼朦胧的少女,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这样的女子实在世间少有。
卿舞放下酒壶,展颜一笑,眯起双眼,“我所爱者乐(yue)也,既然你少乐(yue),我多乐(yue),以乐(yue)易金换得生计,何乐(le)而不为?”
“呵呵,只以乐易金?”离若痕笑了,他还以为他依旧是梨香苑里冷漠矜贵的不知开门七件事的少年呢。看来在商贾之家待一段时间也确实是好的。
他挑眉,“这么说你是打算来我府上做一个琴师谋生活?”
卿舞闻言,有一瞬间的难堪。随即理了理衣袖,打了一个嗝,大声道:“是!某恳请定西将军给某一个机会,让某维持生计!”声音之大,震耳发聩。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般,将帝王尊严狠狠地砸在地上,砸得粉碎,再也捡不起来。
离若痕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可思议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你真的是萧卿舞吗?几日不见竟然让人认不出来了。”那神情痞痞的,很是欠揍。
而萧卿舞也确实这么做了。上前一步,拽着离若痕的前襟就是一记勾拳,嘴里还愤恨道:“朕丢掉尊严来求你,你却这般侮辱,真是在该死!打死你!”
“哎哟,放手,你放手!本少爷从来不打女人,你不要逼少爷动粗。”离若痕双手捂着头,抱头鼠窜。
而离木离火显然被这一变故弄懵了,一时愣怔在一旁。
直到离若痕的暴喝传来,“离木离火,你们是死人吗?少爷马上就要英年早逝了。等爷死了,看你们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离木离火……他们的拳头也好痒。
这时小厮慌忙跑来,“少爷,太子来访。”
卿舞动作一滞,揪着离若痕的手也松了松,随即又紧紧地握起,青筋微露。瞳孔骤然缩紧,太子……
手掌紧握成拳,她已经决定放弃,从此玉琴为伴,清音度日。为何,还要再来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