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若痕看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半点也不辩驳的顺从,觉得很是可爱。于是又道:“那萧姑娘你原籍何处?令尊令堂可好?”若是家中父母健在,却让她一介女子卷入这朝廷纷争,这做父母的也确实够放心的了。
卿舞闻言黯然。她的父母?早已化作黄土了。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父母俱已不在,亦无族人。”她的族人在那场动乱中失散的失散,身亡的身亡,俱已不在。她如今是一个无根的漂浮之人。
离若痕默然。看着她沉默地喝着酒,低垂的眼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笑了笑,道:“多好!没有人管束。不晓得几让人羡慕。你看我连婚事都要被离无忧那小丫头拿来做借口。”
卿舞笑了笑,看向他,“如此多好。”伸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起身,往亭前的靠背走去。一拂衣袖,坐在了亭前。看着水中的夜空,漆黑黑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无风无浪,一如她,“我本尘世人,却无尘事扰,不好不好。”
离若痕闻言一默,随即起身跟着走了过去,大笑一声,一掌拍在她的肩上,恶狠狠地道:“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我的苦日子就要开始了!”
“哦?”卿舞闻言挑眉,“是因为无忧郡主?”
“可不是!”离若痕没好气的道。
“我看你那妹妹甚是有趣,想来接下来的日子必定很精彩。”
“呵呵。想来你明日就不会这么想了。”离若痕摇了摇头,低头喝上一口酒。
卿舞顿住,拧眉:“是因为——那‘养料的芬芳’?”她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趁现在还能走的动赶紧告辞。
“噗嗤!”离若痕刚进嘴的一口酒直直的喷了出去,直击卿舞门面。
卿舞朦胧的眼一瞪,“似乎你总是这么喜欢往别人身上喷水!”
离若痕连忙告罪,“咳咳,呵呵,实在抱歉,一时不太适应你这委婉的说法。”
卿舞似笑非笑的道:“这委婉的说法可不是我说的,是你那手下离火首创。”说着顿了顿,拿眼瞧他,“说起来你这个妹妹这一爱好倒是特别。”
离若痕闻言身子僵了僵。没有说话。
卿舞也不在意,只是低了头伏在亭下的栏杆之上,静静的看着水面出神。
“无忧她——”离若痕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她——”他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好半天,才道:“还是她四岁的时候,我那时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在整个西离都算是令人头疼的,呵呵。”离若痕低笑,似乎想到了年少时那嬉笑打闹的岁月。
“那时的无忧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总是拿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让人无端的想要欺负一下。她还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听到什么新鲜有趣的都要问一遍。有一次她听到我讲到西河的糖人很是有趣,便也很感兴趣,不停的问我什么是糖人。我答了,她又问我糖人长什么样子。不停的问,只把我弄得烦透,遂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说完我就想,要是把妹妹带出去一起玩也很是不错的。”
他仰头将酒全部喝下,“我偷偷的带着妹妹出了府——然后我把她弄丢了。后来在一处山林中找到她。”
他将手中的碗扔到了水里,发出咚的一声,“我看她她时,她满嘴秽物,她靠——活了下来。而边上只有一颗小白花陪着她。”
离若痕抹了一把脸,笑了笑,对头对她道:“你猜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卿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离若痕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说‘哥哥你怎么才来,忧忧好饿,也找不到你,还有坏人。’”
从那以后他便打算要做一个好哥哥。
许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离若痕率先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也不算早了。于是道:“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着看了一眼仍旧等身的酒,笑了笑:“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听到你的箫声了。”
卿舞挑眉,“有何不可。”说着随手从袖中拿出一支箫来。将箫放在唇边,想了想吹了一曲相见欢。
一阵悠扬的箫声自小亭飘出,在平静的水面铺开。
离若痕静静的听着,心里难得平静。而卿舞难得的,没有感伤,只想吹一曲欢快的曲子方能不负这初春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