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面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大小小的叫卖声。
“红绡,帮我更衣,我想出去透透气。”女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是,五小姐!”
红绡拿了织锦长裙供女子挑选,最后将一件玫粉色的抹胸长裙替女子穿上,外披雪白色兔裘。墨发以羊脂碧梅簪固定于脑后,倒也简单轻快,并不显得寒酸。
沈思恬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怔忪。雪白的皮肤带了一丝病态的苍白,额角青筋在透明的肤色下若隐若现。一双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显得有些呆呆的。由于还在病中,整个人恹恹的没有一点精气神。镜中的人伸出嫩白的手指抚向一双烟波浩渺的眼睛,强烈的陌生感袭来,沈思恬心底是说不尽的抵触。
前世她也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采,大家都说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也很美,配上精致的五官,虽然年纪尚显稚嫩,但不得不说是一个美人坯子。只是这雾蒙蒙的大眼睛,多少显得有些温温的。
“小姐小姐!”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沈思恬的沉思,声音里夹杂着恐慌与害怕。
梳妆台的女子透过镜子看了看崔妈妈,只见崔妈妈脸色蓦地一沉,一张脸拉了老长。
“红绡,她怎么跑过来了?你去看看。小姐刚刚醒来,她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扰了小姐清净,饶不了她。”
“是,妈妈。”红绡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去。
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红绡的步子,“慢着,让她进来,好歹也得弄清楚怎么回事。”女子声音不高,却满是毋庸置疑的坚持。
红绡转头看了眼崔妈妈,见崔妈妈朝着她轻轻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女子将崔妈妈和红绡的动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很快,一个头发凌乱,满脸尘垢的丫鬟跟在红绡身后走了进来。虽然脏乱不堪,隐隐也还看得出一双微挑的杏眼。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女子脚边,大哭道:“小姐,奴婢跟着您从小服侍,一起从基岷县出来。可是您看妈妈他们,不知为何将奴婢和云儿关在了客栈的马房里,三天才给一次吃的。小姐!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崔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恼恨,沉声道:“翠儿你这婢子好会避重就轻,小姐落水,为何你和云儿那小丫头没事?这分明就是你俩护主不利。若非墨九跳入江中将五小姐救起,只怕我等再也见不到五小姐了。”
翠儿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眼珠滴溜一转,大声道:“小姐,冤枉啊!奴婢一腔肝胆忠义,怎会置小姐生死于不顾?请小姐为奴婢做主。”
坐在铜镜前的五小姐,苍白的脸颊上透着病态的苍白,静静听着翠儿的话,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翠儿低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最是软弱与念旧,定不会再让崔妈妈惩罚她。
“妈妈,这件事情交给您全权处理。”
淡淡的声音响起,仿若一道晴天霹雳轰然在翠儿头顶炸开。翠儿愣愣地抬起头,嘴角上翘的弧度都还未来得及收回去。错愕的眼神和上扬的嘴角,让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诡异。
风从窗户缝隙间渗透进来,在几人之间划过,清冷的气息更甚。
崔妈妈眉头一松,“是,老奴这就将这扰了小姐清净的婢子带下去。”
崔妈妈刚要抓住翠儿的胳膊,却被她一把躲开,只见她从地上站起来,倨傲的看向杌子上的女子。恨恨道:“你们谁敢动我?我老子娘可是在夫人手下当差的。”
“夫人手下当差的?”崔妈妈阴郁着脸,一声冷笑:“沈园的夫人只有静安堂的嫡母一人,你所说的夫人是何人?”
翠儿不屑的斜睨着崔妈妈一眼,“如今沈园谁当家谁就是夫人,难道要我们认一个皈依佛门,没有实权的人为夫人吗?妈妈以后仰仗我老子娘的时候多着呢!做事之前可得好好想清楚。”
崔妈妈上前眼疾手快的将翠儿一把扭住,皮笑肉不笑地森冷一笑:“狂妄自大,不知死活!认不清尊卑,留你何用?”
翠儿刚刚张口就被崔妈妈掏出的帕子堵住了嘴巴,只余下呜呜的声音,一双眼睛凶狠无比。
崔妈妈将翠儿带了下去,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红绡静静的立在床边,一室静谧,床上的人儿轻轻眨了眨眼睛。
“红绡,你随了崔妈妈多久了?”女子声音很轻,仿佛一阵柔柔的风,很舒服。
红绡低着头,恭敬回道:“回五小姐话,奴婢随着崔妈妈有七年了。”
“很得崔妈妈的喜爱与重视?”
红绡有些惶恐,犹豫道:“红绡是崔妈妈带进府里的,很得妈妈的照顾。至于喜爱与重视,奴婢不敢妄自夸大。”
“嗯,”女子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道:“去带了云儿来见我。”
“是。”红绡急急退了下去。
女子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向街道看去。
这一日阳光独好,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摆摊卖菜的,摊前有人在挑选胖胖的大白菜;卖包子的吆喝声,再也不是从电视里面听到,而是就在她的耳边回响。阳光透过五色的油纸伞,扑簌簌的朝着她的面颊晒过来。温温的,一点也不灼面,属于冬日里特有的温暖。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女子转身看向朝她走过来的两个丫鬟。
红绡身后跟着一个团团脸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就在十一二岁左右的样子。与翠儿的蓬头垢面不同,这个小丫鬟倒是衣衫整洁许多。
“红绡,我有话儿要和云儿说,你先下去吧!”
红绡闻言称是,轻轻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上了。
自从崔妈妈将翠儿带出马房之后,云儿心底就开始有些害怕。现在看到自家小姐一脸漠然的看着她,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奴婢云儿,见…见过小姐。”
“云儿,可知道翠儿去了哪儿?”女子的声音很柔,嘴角还带了丝丝笑意。但是,那冰冷的语气加上翠儿的生死未卜,像一道催命索朝着云儿死死勒过来。
云儿扑通一声跪在女子面前,惊慌失措道:“求小姐饶命,以前都是云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对小姐不敬。求小姐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