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吗？”
沈静姝只觉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想离刚才那个白影远远地，但是腿却不听使唤得朝着门外奔去。
追至小南苑北角的偏门那里，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白色衣摆划过门的缝隙，消失在紧闭的门中。
沈静姝只觉得双腿发软，牙床发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摸索到耳房崔妈妈那里的，顾不及点燃蜡烛，脚步蹒跚的挪到崔妈妈的床边。
崔妈妈只觉得有人拍了拍身上的棉被，迷糊着睁开眼，呆愣了两秒，才适应了黑暗。这时却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靠在她的床边。
“啊！”崔妈妈的声音短暂又急促，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
崔妈妈揉了揉眼睛，下床点了蜡烛，这才看清楚瘫软在床边的是沈静姝。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穿这么点衣服就出来了？”
沈静姝脸色发白，神色木然，嘴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崔妈妈，怎么了？”红绡从隔壁的倒座里赶了过来。
听到崔妈妈房里有动静，马上穿衣赶了过来，唯恐崔妈妈身子有什么不适。
“小姐像是中了邪，红绡你快点去找郎中，记住要请府外的季大夫。”崔妈妈急急道。
红绡闻言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回身，“妈妈，我们手上没有对牌，出不去啊！要不我去云姨娘那里求求她，求姨娘派府里的大夫过来？”
“红绡，不能求云姨娘，府里的大夫都是她的人，我们好好看着小姐，明儿一大早你就去回春堂找季大夫，那是夫人信得过的人。”
半夜时分沈静姝开始发烧，身上忽冷忽热，崔妈妈和红绡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青葛也在一旁焦急万分。
小南苑里灯火通明的亮了一个晚上，却仿佛沈园里的一个死角。没有人留意到这里的动静，赵氏的居所与小南苑隔了几个回廊，夜风静静地从走廊里穿过，带了冬末的味道。小茅屋里一片静谧，影卫闪过，朝着后山方向而去。
翌日一大早，天空开始飘起了毛毛雨，一阵乌云翻涌过后，又开始下起雪来。
沈园里万籁俱寂，枝头上的麻雀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
“徐妈妈，开开门，五小姐病了，我要出去请大夫。”红绡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拍了拍后院守门大娘的门。
半晌没有回应，红绡着急地又拍了拍门，提高了声音喊：“徐妈妈，我是崔妈妈身边的红绡，五小姐病了，麻烦您开开门。”
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从窗边探出头，手上的棉衣正不紧不慢的穿着，脸上满是不耐烦。
“大清早的，吵吵啥？死人了吗？”
红绡满脸堆笑，讨好道：“徐妈妈，麻烦您开开门，五小姐病了。”
“五小姐？哪个五小姐？我不知道哇！你有对牌吗？”徐妈妈斜睨着眼，瞟了这个瘦小的丫鬟一眼。
“徐妈妈，张妈妈有事不在院子里，我没有拿到岀园的对牌。”红绡急得鼻头冒汗，抬起冻得通红的小手胡乱擦了擦。
“哼！对牌都没有拿到就到我这里大呼小叫，我是活该得被叫醒是吧？没对牌谁也不准出去，这是云姨娘定下的规矩。”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红绡哀求道：“徐妈妈，求求您，让我出去吧。五小姐病得很严重，我必须赶快出去找大夫进来医治。”
“徐妈妈，求求您！”
“求求您！”
小丫鬟的声音在风雪中破碎，带了沉沉的哀求。
“徐妈妈！徐妈妈！”
寒风刮在红绡身上，她一把抹了额头的汗水，双眼寒凉如水，一声不吭的朝着小南苑飞奔回去。
张妈妈那儿她不是没有去过，只是被拦了下来，说是张妈妈去向云姨娘汇报府务去了，不在院子里。
云姨娘那儿她也去了，却被告知还没有起来。
在这样一个宅子里，只要你没有实权，不会有人把你当回事。哪怕你是嫡出的小姐，哪怕你病入膏肓。
而实权全在于老爷宠幸谁，府里谁得宠最多，谁的实权就最大。
一直默默端水、递棉巾的青葛，红着脸呐呐道：“妈妈，从小我家里穷，弟弟妹妹每次发烧了，都是我去采了中药回去煎服。”
崔妈妈闻言，双眼一亮，很快却黯淡下去。
“青葛，这里是沈园，哪里会有中药给你采？”
青葛老实巴交道：“妈妈，您忘了吗？我们这是小南苑，靠着半壁山林。”
“你是说偏门外的荒山？”红绡眼睛一亮，“山上肯定有很多草药。”
“嗯。”青葛点点头，“而且，也不会有人阻止我们。”
“不行，小南苑后面的这座山一直闹鬼，已经有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进入，你们年纪小，可能没听说，我不能放你们进去。”崔妈妈一下子严肃起来。
青葛看着床上说胡话的沈静姝，急得想掉泪：“可是妈妈，小姐还在持续不断的发烧，我们不能出园子请季大夫，小姐可拖不起啊！”崔妈妈抚了抚沈静姝的头，沉声说：“红绡，你留下来照顾小姐，我随青葛去采草药。”
青葛摇摇头，“妈妈，您和红绡留下来采草药，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听话，你们都是孩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们去做危险的事情。”
打开偏门，一阵寒气袭来，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两人脸上。崔妈妈和青葛对视一眼，慢慢走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红绡绞了半干的帕子，轻轻替沈静姝擦拭着脸颊。
“小姐，坚持住，崔妈妈和青葛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红绡揉揉眼睛，吸吸鼻子带了哭腔，“她们不会有事的，闹鬼都是骗人的，小姐，我们等她们回来。”
沈静姝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脸色更加惨白。
红绡在一旁急得直哭，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五岁那年是崔妈妈带进沈园的，只因为她家实在是养不活那么多的孩子，她娘才将她托付给了崔妈妈。不求她有什么好的归宿，只要能给她一口饭吃。
自进园子以来就是云姨娘当家，崔妈妈作为主母身边的管事妈妈，其实没有一点实权。
主母一心皈依佛门，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园子里时，还没有人敢给他们这些下人脸色看。
如今，主母不问凡尘之事，大公子和二公子相继离开园子，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每个月的例银减半，还有好多丫鬟小厮被撵了出去，如今照顾夫人的只剩下不过两个粗使婆子，还有她和青葛姐姐。
“老天爷，我求求你，一定要让崔妈妈和青葛姐姐顺利采到草药，一定要快点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