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绡第八十三遍祈求老天爷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只是崔妈妈头发上沾着枯叶，裤腿上也满是泥污，走进来的时候还一瘸一拐。
青葛的脸上和褙子上沾满了污渍，黑黑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红绡瞪大了双眼看着两人，“妈妈和青葛姐姐，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青葛将手中的草药递给红绡，“红绡妹妹，快点去煎了来，山上湿滑，我们只是摔了两跤，不碍事。”
红绡接过草药，凑到崔妈妈跟前，“妈妈，您真的没事吗？”
崔妈妈笑了笑，“没事没事，快点去煎药吧。小姐还等着呢！”
红绡拿了草药，快速朝着院子里的小厨房跑去。
青葛扶着崔妈妈坐下，挽起崔妈妈的裤脚，在青肿的脚踝上揉了揉。
崔妈妈要起身去看看沈静姝，却被青葛强拉住。
青葛低着头，声音闷闷地，“妈妈，那边陡峭的地儿您也敢去采。要不是我拉住您，我真不知道……”
崔妈妈摸摸青葛的头顶，“傻孩子，妈妈不会有事的。”
“要不是当年妈妈将我从串儿胡同带回来，青葛早就饿死了，青葛发过誓，定要好好报答妈妈的恩情。”
崔妈妈声音有些沙哑，“妈妈带你回来，不过是给你一口粗茶淡饭。妈妈此生唯有墨九一个儿子，他从小陪在小姐身边长大，陪在妈妈身边的是你和红绡两个女儿啊！妈妈只希望你们将来能够衣食无忧、无病无灾，这样妈妈就知足了。”
红绡端了药过来，听到崔妈妈最后一句话，在门外偷偷的将眼泪抹掉，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青葛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走到床边端起红绡送过来的药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草药沫子，轻声对崔妈妈和红绡说：“妈妈，我来服侍小姐喝药，您和红绡去歇息吧！”
红绡的眼睛又红又肿，很是吓人，“青葛姐，那我扶妈妈回去休息，稍晚些再过来换你。”
青葛连连摆了摆手，笑容有些腼腆，“不用了，你和妈妈好好歇着，这里就放心交给我。”
昨晚熬了一夜，红绡搀扶着崔妈妈去了耳房旁边的屋子，将沈静姝和青葛留在了崔妈妈的房中。
喝过药，下午三点多光景，沈静姝缓缓苏醒过来。
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腰酸脖子痛，嘴巴里还苦苦的。
“唔，头好痛！”
青葛正坐在窗边绣花，每隔半个时辰会过来看看沈静姝的情况。
“小姐，您醒了。”青葛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快速走到床边，拿了放在架子上的棉袍给沈静姝披上。
沈静姝将衣袍裹住，打量着面前的小丫鬟。
只见她上穿青绿色兔毛滚边的比甲，露出豆绿色中袖，下穿青绿色棉裤。中袖有些短了，露出一小截手腕在外面，兔毛的颜色也有些泛黄。
小丫鬟面容白皙清秀，一双丹凤眼英气逼人，见自己打量她，有些局促的将双手握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话，奴婢青葛。”青葛朝着沈静姝行了行礼。
“不用拘束，坐下说话吧！”沈静姝指了指圆凳子。
“谢小姐！”
青葛在凳子上坐下，却只挨着凳子边儿。
见面前的丫鬟口齿清晰，沈静姝试探着问：“青葛，这园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青葛想起崔妈妈阻止她去荒山采药，就如实道：“奴婢在园子里住了七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小姐发烧，守门的妈妈不让红绡出去找大夫，奴婢提议去后山采撷草药回来，昨日才听崔妈妈说后山闹鬼。”
沈静姝心一沉，真的是鬼吗？她深吸了口气，“后山在哪里？”
“后山就是我们住的小南苑偏门后面的山，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也很少听人提起。”
沈静姝神经一紧，调整了呼吸，轻声道：“那你们进去采了草药吗？”
青葛点头，“今日一早，奴婢和崔妈妈一起去采的草药。”
“在里面，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东西？”想起昨晚突然消失在门缝中的白影，她就头皮发麻。
青葛摇了摇头，“里面雾气很大，又下着雪，奴婢一心急着找草药，没有留意里面的情况。”
“你去弄些吃食来，谢谢！”沈静姝脑子有点乱，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小姐，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受小姐的谢。”青葛有些惶恐，作势就要给沈静姝跪下。
沈静姝一愣，这才发现这声谢谢在这个时代是不合礼数的。哪有小姐给丫鬟道谢之说？
“青葛，我有些饿了，你快去弄了吃的回来就是了。”沈静姝轻易将话题带了过去。
“那奴婢去给小姐做吃的，很快就回来。”青葛果然不再纠结于沈静姝一时的谢谢，连忙退了出去。
看着青葛离开的背影，沈静姝若有所思。
她作为沈园的嫡出小姐，生病了守门的婆子却不让她的丫鬟出去请大夫。
她不过是让青葛坐，青葛就诚惶诚恐，仿佛极不自在。
一个谢谢都能让青葛下跪，这一群下人在这个偌大的沈园里过着怎样没有尊严的日子？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唯主子的命令是从。这就是古代封建制度的悲哀吗？
而礼佛的母亲，独大的姨娘，后山的白影，她这究竟是到了怎样一个地方？白影这件事情看来只得找个时间问问崔妈妈了，不能声张。
沈静姝的胸口有些发闷，这个地方让她呼吸不畅。
长长叹了口气，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盘煎糊了的豆腐，一盘烂糊糊的白菜，还有一盘黑乎乎的腌菜。一碗米饭，一碟三个馒头。
“小…小姐，厨房说还没到吃饭时间，只有这样的吃食。”青葛不自觉地低下头，有些难以说出口。
青葛明明就看到了蒸笼里面的红烧猪蹄、醉仙楼烤鸭、清蒸锦鲤、麻婆豆腐，厨房掌厨豆大娘讥诮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哟！乡野丫头，能回来就该拜天拜地烧高香了。看什么看，这些是给大小姐准备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自己是嫡出的千金小姐了不成？也不看看现在是谁掌管着园子里的大小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