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弄走,越远越好……”
“是……”
看着消失的身影,香残侯忽然间痛苦的呆愣在地,心底也划过几丝侥幸。
那双美眸里,透出深深的不悦,在黑暗的夜色下,深邃而幽暗……
看着几分欢爱的床榻,香残侯那颀长的身躯,纵跃而过,身后的一切,已经垮塌散架……
网师园内:
假山假石中央搭建的拱桥,两旁浓密而茂盛的植物和花种,充满了淡雅的韵味,写意的结构和布局,蜿蜒盘旋,已经感觉到和自然的和谐和亲近,通过假山穿越亭廊,一座孤立,清高,典雅的院落呈现在眼前,上面“阑湖轩”赫然挺立……
南落斜一人自斟自饮,面无表情,那紧紧而抿的嘴唇上没有一丝红润,那一袭赤色的长衫下,高大挺拔的身躯此刻间,显得如此凄凉,伸出那双葱郁洁白的手臂,缓缓斟上酒水,慢慢举杯凝视半晌,仰头间,一饮而尽……
那双深邃的双眸里没有丝毫波动,轮廓分明的五官,似雕刻过的神像般冷峻,庄严……
一缕青丝在微风的吹拂下,划过耳际,飘过肌肤……
秋意渐浓的深夜,不能成眠,不能抛却,唯独那株菊花昂然挺立,骄傲的摇曳着身姿,等待黎明的洗礼……
“既然喜欢江弦,为何要让与他人?好像……这并非你的作风?”
南落斜的大夫人翠羽,窈窕而来,那清丽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高端云髻上几株坠饰在夜色里冰冷,而充满寒意……
“哼……为何你还没有走!你父亲已经走了,你……难道舍不得为夫我吗?”
南落斜的口吻满是嘲讽,目光未曾转移酒杯……
“我等了四年,哼哼……”
翠羽凄楚的脸颊上一阵冷笑。
“南落斜,我等你四年,嫁与你四年,为何不曾踏进山月轩?就因为我是于争竟荷之女吗?”
“……”
“难道因为我一句戏言就把我拒之门外?你……好残忍……你明明知道,当年你去关外的时候,从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上你,苦苦追来,为……”
“是用手段逼迫我娶的吧!我可不敢高攀三当家之女……”
“你……”
“你可以随时离开,我并没有囚禁你,也没有触犯过你!”
“哼哼……哼哼……哈哈哈……”
翠羽忽然间再也不能忍受,那蔓延的泪水,顷刻间泼洒出来……
笑意里,夹杂痛苦,痛苦里,夹杂笑意……
“我以为……宫酥柳死了,时间久了,你就会把眼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就会接受我这个大夫人,就会抛却与我父亲的仇怨,忘却那肮脏的交易,哼哼……可是……如此看来,我错了……宫酥柳死了,出来一个江弦,江弦如果死了,还会有谁出现呢?哈哈……哈哈哈……好笑,好笑!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一眼,能再看看我最后一眼吗?我决定离开你,不再缠着你,我要忘记你……”
峨眉微蹙,眼神凄迷,那几分绝色之资仍然掩饰不了痛苦,那丰满的红唇,轮廓分明,额头的光洁散发出点点柔美,鸭蛋的脸颊上泪痕绵绵,楚楚可怜,任谁也不能拒绝,不能为之心生爱怜……
可是,南落斜没有为之所动,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怜悯,没有丝毫的情意,像一座雕砌的石像,冷冷的,直直的,打量着眼前的如此佳人,看不出那脸下的情绪,那掩藏的波动……
“你很美……只是……不该爱上我,我除了柳儿以外,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所以你可以欣慰!回到关外,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我会让南嫂送你!”
“你骗我……你分明喜欢江弦—,分明对宫酥柳以外的女人动了心?为何不能分一点给我?为什么?呜呜呜……”
翠羽那梨花带雨的容颜,再也不能忍耐,对着南落斜哭诉,抱怨……
“我没有……”
“你不是前朝的王子吗?为何如此懦弱,如此不堪……今夜是江弦与香残侯的成亲之夜,你为何还能坐怀不乱?难道酒,就能帮你解脱?帮你忘记吗?”
“闭嘴!”
南落斜轻轻挥手间,一道明显的剑痕从翠羽的脸颊上划过,丝丝血迹,顺流而下,别过脸庞,翠羽没有去擦拭血迹,反而充满同情,充满可怜的目光向南落斜投去……
“哼……原来我苦苦爱了四年的男人,如此可怜,如此无能……”
说完,翠羽便消失在阑湖轩,身影毅然,飘逸绝尘……
回望翠羽那身姿的远去,南落斜的嘴角升起弧度,似笑非笑……
曾置身于菊花从中,轻轻抚摸,细细观赏。那些菊花的茎和花瓣,在那几片手掌形绿叶的衬托下,一丝一丝,弯弯曲曲,美丽极了。那花盘微微低垂着,像极了娇羞的新娘……
也许……我的前生就是一束菊花,不起眼的菊花,被遗忘的菊花,来生里,也许还会是一束菊花,哪怕艰难的生存,哪怕是默默无名……
我会守候那株不起眼的菊花,前生,来生,还有今生……菊花缘,就是我们的缘分,我的今生世界里,只会有你的容颜,我会好好守护你这支菊花……
“你会吗?”
“嗯……会……”
“花语是……殉葬!你懂吗?”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我们的今生之缘!”
“……”
在一股股浓郁的菊花香气迎面扑来之时,已置身于花的海洋之中。这时,第一次感到目不暇接,只好伸出洁白的手臂,摸一摸这一簇,闻一闻那一朵。在……原来,这里的菊花颜色好多,金黄、雪白、粉红、玫瑰紫……眼睛已经流连在了似锦的菊花中,欣赏着它们的风姿。那雍容华贵的‘白呼啸’,亭亭玉立的‘绿朝云’,五彩缤纷的‘五彩凤凰’……它们那妩媚的笑脸,婆娑的舞姿,都充满着诗情花意,完全陶醉了,在这花香馥郁的花海中……
那一袭黄色衣衫,笑意盈盈的弦子,站立于菊花丛中,肤光胜雪,那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猛然间,南落斜举杯伫立,被人点了穴般不能动弹……
何时,弦子已经驻扎在自己的心里,取代了柳儿……
何时,弦子那句句话语不能挥去……
何时,弦子那一袭白色罗裙深入心田……
何时,那张小巧嘟噜的嘴唇让人思念……
何时,那古怪的行为让自己放任宠溺……
何时,那窈窕的身形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
使劲地,努力地,摆弄头颅,想要清醒……
在深夜的笼罩下,阑湖轩有些轻雾飘扬起来,南落斜那漠然的神情,显得更加孤独,更加落寂……
那倒下的酒杯,一滴,一滴,顺着桌沿留下,侵蚀了衣衫,滴落在了地上那坚硬的石板之上,发出点点的嘀嗒,嘀嗒声响……
一片迷蒙里,看见了她,绝色容颜上一抹哀伤,那红晕的脸颊慢慢的靠近自己,亲吻自己……
“弦子……”
迷蒙里的人儿微微一愣,为南落斜披上披风……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道为何?看着渐渐燃尽的红烛,弦子的心里一阵疼痛划过?痛彻心扉,刻骨铭心般的疼痛,不知为何?不知何意?却分明的袭来,不能阻挡,不能压制……
“音尘绝……我……我……”
弦子那道秀眉忽然纠结起来,面露痛苦之色,一身喜服上的菊花,瞬间变化了颜色,点缀的金黄,挑染的红色,刹那间,便一一褪尽,留下毫无颜色的面料,毫无光泽的质地……
“你怎么了,我去叫叫侍役……”
音尘绝那双担忧的丹凤眼,全是心疼。
“不必了……我想喝水……”
弦子艰难的起身,却不能支撑,虚弱的又滑下身体,轻靠在床沿。
“不要动……”
音尘绝马上转身,为弦子端来茶水,小心翼翼的递进弦子的嘴唇缝隙……
“咯咯……音尘绝,你这样……我还真不熟悉?还是那个油腔滑调的音尘绝,有趣味多了!”
“是吗?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么?”
“呃?呵呵!当然不是,我只是……”
“不要说了,喝了就躺下,太晚了……”
“嗯……谢谢你!”
“怎么……要我陪你一起睡吗?嗯……我的夫人!”
“呃?你……”
听到此话,弦子立刻紧张起来,双颊绯红,瞪着音尘绝那一片笑意的俊逸。
“哈哈哈……逗你呢!我说过,我要娶三妻四妾呢,不会让你霸占我夫人那么多的位置!”
“哼……”轻喝一声,似在撒娇,似在埋怨,更似是与朋友之间特殊的交流……
弦子看着音尘绝那玩笑的脸庞,嘟噜着小嘴,愤愤不平,却又不能奈何?却是身体已经极致,那份不能抗拒的倦意,疯狂卷来,身不由己的闭上双眸,沉沉入眠……
梦中……
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远处,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那少女正悠然的伸手,露出了洁白皓腕,采撷着那簇簇菊花,露出的那鹅黄的花蕊;正半开半闭着,娇艳无比……
前生的相约,前生的错误,前生的姻缘,前生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