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的脸随着月色映照,渐渐在如洗月光中变得明晰。一双艳魅的目在月光照耀下,不知为何显得异常苍白,有些清寒的冷艳。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李清源心中一热,清澄的目掩饰不住的欢喜。
她相信,她始终相信,不管她出什么意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杨毅我……”
可没等李清源解释什么,杨毅闭上了眼睛,一挥手生生截断了她的话:“不要说。”
片刻,方才睁开双眼,以乞求的颜色悲哀看着李清源,声音微有些嘶哑:
“我请求你,不要说……不要给我任何解释。”
眸中,说不出的痛,令李清源看得心中感觉不妙:
“杨毅……你,这是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毅。
从认识以来,他被人误会是无赖也好,民工也好,看不起他也好,和人打架了受伤了也好,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挫折和磨难……
他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今夜这样,表现出如此落寞而绝望的颜色!
李清源心微微地乱了。
杨毅静静地看着她,那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冷清和寂寥,看的时间越久,她心中越乱……
明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静。可她到底还是乱了……
甚至没有意识到作为旁观者的富大良此刻正搂着自己,因杨毅的到来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她,于情于理,都应该挣脱一番。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脸色,好苍白!
在月光下一双艳丽无比的目,闪着幽然的冷光,说不尽的悲哀。
眼神,落到杨毅的手上,只见指关节处都是斑驳的血痕……
是,为了来救我,所以受的伤?
这是第五次,杨毅为了自己出手。
李清源心头暖暖的。
第一次是初次见面,杨毅戏弄了她把她晾在小饭馆,后来发现她走了。他一路寻找过来,被人抢劫了,他自然不甘心,记挂着钱一定得还给她,于是和一群人打起来,弄得满身伤后终于找到她,结果卖了西装给她买衣服才心里舒坦;
第二次,是在卖鱼巷里碰见那个有暴露癖的乌龟王八,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做不成男人了,至今下落未明……
第三次,是杨毅在餐馆找到了工作,因为餐馆老板是包吃住的,提供的住宿条件比较好,杨毅怕自己再吃亏,索性先去附近收拾了几个流氓再让她过来住;
第四次,是在鉴宝大会上,杨毅看见付立升的肥爪伸向李清源的那一刻,早已按捺不住,一拳把他打到了垃圾箱里!
第五次,就是这次……他为救自己终于过来了,是经历了怎样的干架?
李清源不知道。她也舍不得问,她怕自己问了,心中更疼。现在,她只希望,杨毅能够早点儿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想到在鉴宝大会上杨毅打了付立升后,记者们包围住了他,他提醒自己走的那一刻眼神,李清源在想,我真的没有猜错吗?
于是她以从没有过的含情脉脉看着杨毅。
但她却忘记了,此刻她自己的处境是窝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在杨毅看来,李清源面向他的含情脉脉,对自己心灵的吸引,反而更像是和床上那个男人情欲过后的妩媚!
而杨毅毕竟不能够看到她两只手被束缚的手铐,因为一只正被富大良紧握着,一只反扣在床头,却被一角的被子给覆盖住!
李清源试着唤回杨毅的沉静:
“杨毅?”
他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抗拒什么。是,抗拒她吗?
李清源的心中轰的一声乍响!再看向杨毅,他的眼已睁开,并没有任何的深情和凄凉,仿佛更像是嘲讽和挖苦。
嘲讽?挖苦?是自己看错了吗!
李清源不明白杨毅究竟在思考什么。他想的什么,怎么表现出那样的表情。
沉默的时间越久,等待的时间越久,李清源的心愈往下沉。
她感到了真正的不对劲……
他,难道不是来救她的吗?为什么还不说!为什么来救自己,却古怪地说叫自己不要给他任何解释!
他,什么意思?他在想什么?……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
但杨毅更不明白李清源!
此刻的他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李清源会是这样一个玩弄感情的女人,可眼前的事实就是,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当他说着“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还不讨厌我?”,她的回答竟是“人谁无过。”!
她天真娇媚地躺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却可以笑得跟没事人一样问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
没怎么……
只是太震惊!太伤心!太难以忘怀!
太刻骨铭心地在细水长流般的相处中悄悄把她烙印在自己的心头……
此刻的杨毅完全失去了静心思考的能力,冷冷地看着李清源被富大良紧裹在被窝里的情形,想,如果掀开了会怎么样……
那里面一定是赤裸裸的,有他曾经在梦中魂牵梦萦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动人的曲线,温腻的肌肤,还有脸上那一对宝石一样的眸子……
正是他都舍不得动的宝贝和另外一个男人的赤裎相见,做那些所谓“爱做”的事!
他不愿想。不愿意再多想!
他皱紧了眉头。他情愿李清源还是初时的李清源,如同一块质朴的玉石,未经雕琢而谁也瞧不见的好,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
终于,还是来迟了吗?
心,像被撕裂开来一样痛……
一天的时间,虽说足够富大良干任何的坏事,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被掳的人,自己心心念念牵挂和担忧的,比自己这个万分火急来援救的人,看来自在快活的多。神色,还是那么地从容。
从容,在被另外一个男人强奸了,还是,迷奸了……还是,顺从……
不!杨毅心头一阵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捂紧自己靠近心脏的那个地方。
痛,太痛了!情事,是如此折磨人。既然让自己从来不懂,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动情了要折磨自己!
也许,她早就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
杨毅微妙地猜测着。这个女人是否真的太脱俗,诚如她所说的“色即是空”,清白的身体被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夺走,她是如此惬意而自然?……
女人,女人……他越想,越发现自己真的不懂。越想,越发现自己心中很痛。痛到他承受不了,痛到他对视上那样清澄如水的目光,会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很讽刺!
也许正应了玛吉儿的话,这是一个报应!报应!
“你笑了!你笑了!你笑了,哈哈!”富大良的话回荡在脑海里,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和李清源的相识到现在以来,她,笑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和我在一起,真令你那么痛苦吗?……
杨毅本就捏紧的拳头更紧了紧。他垂下了眼眸。
也许谁都没错。错的只是,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开始了一段不算真正开始,也不算真正拥有的错误感情,就这么结束了吧……也好。
起码你现在看起来,比和我一起风餐露宿的时候,更好……
杨毅把目光投视到富大良的面目上,月光下,他冷峻而气质独特,也许,真是自己一直以来自恋过头?富大良,并不比自己差得多少。
这个时候的他,宛如在月下一匹受伤的野狼,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传闻———
关河集团的太子从不亲吻女人的嘴,不和女人接吻。关河集团的太子女人很多,却从未有一人是被他真正承认。关河集团的太子,风流而不下流,更有奇怪的癖好:从不留宿女人过夜……
握紧的拳头,终无力地松了松。
他不敢保证自己和前女友上床的时候,能够做到不接吻那一地步。而被自己承认的女友,确实,很多!他,从来都是纨绔子弟花心的代表,有哪个对待感情认真的女人会真的选择他!
至于富大良那个奇怪的癖好,至少在今天说明:他留清源过夜,可见她对他的重要性!……
他,何曾像富大良一样如此清楚地向李清源表明过:亲爱的,你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对你放手!
何曾像富大良一样清楚地表明过:我生性节制,可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声名的代价……
何曾像富大良一样清楚地表明过:哪怕你是我抢来的———但是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
……
他看向富大良,他不能够怨他。也无法去怨任何人。
在阴差阳错中错失掉了李清源,他怕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一眼,自己会心软,就会想可笑地要带走她……
最终,杨毅深深地看富大良一眼:
“好好对她。”
人,他是不需要再带走了。因为她的心,必然停留在这一个充满着浪漫风情的别墅之中,一个带给她从未有过激烈的爱意冲击的别墅中。
这些,对一个女人来说,将半生难忘。他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人。但是一旦爱上,他就会彻底地钻进那层女人的心思,去作人之常情的分析。
只是,他忘记了。李清源本不能够以常人心态来作分析……
“不需要你提醒!”富大良沉声。
“保重。”
最后的一句,像是对李清源说的,也像是杨毅的自言自语。
接下来他没有再看李清源一眼,一转身,将门大力关上!
在凉薄如水的初秋夜,清傲孤独的身影乍然出现在李清源面前,又奇异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从此,不见……不见,彼此。
仿佛刚才那一刻,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