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间,李清源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那被扇的两边脸一直火辣辣的红肿着。吴妈到底是多年干家务的,那手劲真是有几分力气。而脸上的肌肤又是人体当中比较脆弱的,自然一下就显现出了那两个巴掌的威力。
“也许命中当有此劫。躲也躲不过。”
醒来后的李清源从床边的大衣柜上的镜子瞧见自己红肿的脸,想吴妈的两个巴掌,虽然有些过分,但自己真和她计较起来又是没什么意思———大概算是自己前世与吴妈的孽债,现在来偿还给她的。
可不计较与逆来顺受是两个概念。回想起吴妈种种矛盾的前后表现,李清源一时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怕自己弄错,更怕自己没有弄错……
不由心中悲悯。如吴妈她是真正神志不清,那么自己冤枉了人家不好。如吴妈不过是扮猪吃老虎,这人心中的戾念一定很深。
叹惜一声,现在还悲悯人家做什么,都自身难保了———人都做不了了,还想着成佛。
看自己,一手被拷在床头,一手和富大良的手铐在一起。富大良昏睡中异常沉稳,一贯冷漠的五官从紧绷的状态中松弛几分,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不少。
看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浓眉与乌黑浓密的长睫毛,微微翕动的薄唇透露出主人的无情……李清源心中暗叹一声,世人为表相所限,可表相又在一定意义上预示着出世人的性情与将来,即所谓相人之术。
富大良,若非那目中寒光过于偏狭,这人定成一代枭雄!是业是缘,如何发展,真看他的造化了。而目前看来……
哦,真是无聊。李清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帮富大良算命。
看来,自己还没有完全堕落了道行。李清源禁不住嘴角一弯,如花悄绽。
正在这时,富大良的身子微微一动!
李清源一惊,连忙悄悄往床边移过去点。跟着阖目。但表情却已不能够转的太快,那朵微笑,兀留在唇边。
果然,富大良醒过来了。
也许是因为李清源现在的这具身体,毕竟道行还浅,在时间上是比李清源预料的还要早上一天半。
夜色虽重,之前依旧从未拉及窗帘,从窗外流泻进的如水月光中,正瞧见两手被束缚的女子,虽避之自己唯恐不及的到了床边,而一头黑发散乱,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那花瓣般的唇边正勾勒出一朵迎风而笑的空谷幽兰。
心中一动。
富大良禁不住凑过身去,俯视良久,终于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以大手顺手一捞,将李清源捞到自己怀里。在她头发上又吻了几下。感觉到李清源被自己亲吻后,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气息有几分紊乱了。不知是被自己所动,还是在恼怒,却不能发作,不禁眼神中多了丝笑意。
心满意足地叹惜一声。向外喊道:“吴妈。”
“少爷。”
吴妈好像一直守在门口,听闻富大良的声音,立刻喜不自禁地走进,一张沧桑中带着几分慈祥的老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几分。
“你给她喂了什么?”在月光下,挪过她身子,可见脖颈与胸前斑驳的一片药水污痕。
“回少爷,是春药。”
“春药?”富大良眉紧了紧,因是服了春药她才绽放出如此笑容么?心中亦一紧,冷声道,“多久前喂的?”
“12个小时前。”
“我知道了。”富大良朝吴妈挥挥手让她出去,心中安了一安。
不知那春药哪里买来的,好像失效了?暗想也是,如果真正中了春药,她怎么挨得住。况乎刚才那笑意,分明毫无情欲的渴求而勾引人。
却不知李清源生性凉薄,一般药物对她最多不过昏迷,很难影响到她的心志。除非是她魂驰梦移的对象。
但他见了她那发自内心的微笑,好像重拾起了年少的情怀。忍不住捏了捏李清源的脸:“起来。”
李清源装睡不起。
“起来。”
李清源干脆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富大良气结,关河集团的太子在暗里操纵的黑手还不够身经百战吗?却像一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有些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样笨拙!
“给我笑一个。”富大良干脆直接在背后向李清源喊道,“我知道你醒了。”
强行把李清源的头掰向自己这一边。
终于,李清源睁开了眼,眸子清冷如洗,像天边的皎月一样看着富大良。这使富大良既感觉到自己是被她所注视,更被她所忽视。
他难以忍受地从喉间低哑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把李清源整个人又往自己怀里带,搂紧她,迫使她的脸面向自己,眸中是受伤的神色:
“对我笑一个,真心地笑一个,有这么难吗?”
李清源静静地看他:“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你为什么不能够对我笑?”富大良气急而问。
“没有任何理由———对你笑;或是不笑。”
富大良眸中伤痕加深了。
他想到第一次和萧雪的相逢,是萧雪为了接近她刻意的安排。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他开着保时捷漫无目的地在酒吧与酒吧之间转,忽然就在自己的车前,不知死活地跑出一个青春甜美的女孩,在她后面,正是一帮流氓……
后来才知道。那是萧雪的布局。是她为了认识他,为了得到他的接近而特意安排的布局!他,天生讨厌有心机的女人!
但对于李清源,他深深看她,能说她有心机吗?她好像无欲无求。他,抓不到她的弱点。她,是有心的吗?她的心在哪里?
也许对她来说,他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同样的令她深恶痛绝!
天!是不是每个陷入爱局的人,都是如此可怜又可恨……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富大良把她和他铐在一起的那只手放到自己的心脏上方,深深看她,“只要我知道这个事实,我就立刻放了你。看着你这样,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李清源定看富大良,感觉他的心脏如常,平稳地跳动着。
他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她说了她讨厌他,就能够让他放了她?
她,对这个提议是心动的!
但,她讨厌他吗?真的讨厌他吗?不。对她而言,他不过是路人甲。也许在当时的一刹那他动了邪念叫她不得不下狠手,但是时过境迁,对她来说早已成空。
她,对他生不了太多情绪。
就像对杨毅,她又是有了多久才和她生出相濡以沫般的亲近?那也许还是因为和杨毅有了某种难以言明的默契。
现在则更因为富大良忽然坦然的态度,让自己的怜悯心又起。一时明知自己说了讨厌他,也许他就能够放了自己……可佛祖原本就劝戒世人向善。他,显然也不属于大恶的一类。那么,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做人,说的端正话,做的端正事。如此次不能够逃脱,只缘命中注定。
李清源微一迟疑,轻轻摇了摇头。
富大良从期待到失望,到绝望,又重新心中燃起了希望。终见李清源的这一次摇头,看清了,她的眼眸毫无杂质,她说的是真的!
他笑了,一贯冷酷的容颜乍现笑意,仿若乌云密布的天边出现了一缕阳光:“是真的?你不讨厌我?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还不讨厌我?”
“人谁无过。”
李清源轻声说道,她的温润的语音在黑夜的静阒里如良玉入水。
她看着富大良,希望能够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她这么说并非因为她不忌仇,而是因为她听到富大良知晓到自己的错,心中有些安慰。
人怕的不是不去改错,很多时候,多少人认为自己做的错事是对的。既无错,何来改之———
李清源怡然而笑。
在富大良眼前展现的就是那轮天上的皎月,此刻在江水里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月来,以手掬水,那月亮又似乎在自己手里了。
“你笑了!你笑了!你笑了,哈哈!”富大良像个孩子似的高兴起来,而此时的李清源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遂闭上了眼睛,却没发现富大良的笑声中多了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正在这时,门边忽然“咣”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击到了墙面。
本来关紧的门,竟一下缓缓而开了———
她淡容怡致被那一个意外的声响所惊动,下意识从富大良怀里转过,朝门口看去……
“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