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鉴宝不应该鉴那最稀罕之物吗?
闻说此言,不要《中华鉴宝》的副主编凌铭,此次鉴宝大会的会长,也不要说清北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更不用说一般的鉴宝界人物,便是李清源,也禁不住对此感到了一份讶然。
“那,阿三兄你有什么高见呢?”凌铭微笑着问,他倒是个把握大局的主。
“很简单。”刘阿三看轰动的效果已经达到,解释道,“老毛当年的《沁园春&8226;雪》中提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明显,太明显了。”
“明显什么?”谢弯弯忍不住问道。
“小丫头还是很配合的嘛。”刘阿三心中想道,续言,
“老毛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很佩服的,军事文采那都一流,英雄胆色,名士才情啊。这首词你们可知是写的什么?他写的不就是,一切的一切都将会过去,就像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般,到如今,他所赞叹的,不就是广大的人民群众吗?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因此很可以推论,对于整个人类的历史文明发展来看,人民群众是最坚实的力量,光靠英雄和名士并不行,而这也是这一位英雄兼名士所言。那么显而易见的,对于鉴宝,亦如鉴人,你怎能回回都看重那稀罕之物,而忽视掉那最普通,然而又是绝对不可忽视掉的一笔呢?”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众人果然听得心下暗惊。因为确实如同他所言,鉴宝大会每届所选的都是那最稀罕宝贵之物,从来不会选出一件最典型然而也最普通的,只听得他继续说道,
“这一件宣德景德镇窑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出产于我国青花瓷的黄金时代。宣德时期。当然,首先我可以保证这是真品。在宣德时期这个青花瓷的黄金年代,有什么特点呢?这一时期,正是郑和下西洋后,从海外带回了‘苏麻离青’,这种青花含锰量低,烧成后,色彩像宝石蓝一样浓艳,但含铁量高,青花部分出现黑疵斑点,此黑板无法模仿,嗯,大家可以来仔细鉴别下。这黑斑是自然形成的,与浓艳青蓝色相映成趣。这只景德镇窑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在黄金时代就不算太稀罕的物品,在整个历史文明时代,当然更谈不上独占魁头,但是鉴于它是在黄金时代产生,具有非常明显的时代特征,它的普通,也证明了那个时代的繁荣,也正是它的普通,在普通之外我们看到的是非常精美的外型与纹饰,乃至到现在都保存得很好,这就说明了劳动人民的聪明和智慧。基于此,我以为鉴宝之星可以以此作品作为考虑对象。”
“说的好。”
罗书睿一贯有着书生意气,他的才性是经凌铭引荐后鉴宝界人物都争相巴结的,当然,要巴结的也主要是他现在的身份,清北大家历史系教授是一个名头,沾上了边就算附庸风雅也显得自己层次不是太低下,而他现在在《中华鉴宝》似乎深受器重,和他沾边更是利益驱使了。
罗书睿一说好,众人也纷纷鼓掌说:“那倒是。倒是有理。”
当然咬的也是“有理”。因为,有理未必赢啊。
谁也不会说:“那倒是,鉴宝之星应该选宣德景德镇窑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毕竟,刘阿三所言,所出作品,属于剑走偏锋型,真正的结果,还得看最后两件作品。也就是,富大良和朱芳芳所代表的关河集团,以及龙腾总裁杨毅,嗯,是以杨毅为单人出手的作品。
(值得提示:一般参加鉴宝大会的多半是鉴宝界赫赫有名的古董坊和珠宝楼等单位。但是鉴宝界也有个别人物是兴趣所致,倒也是可以参加鉴宝大会的,只要有那个实力和关系。杨毅虽然不懂鉴宝,但是他是鉴宝大会的赞助商,也是这次鉴宝之星项目推动者,以个人名义参加,那显然对大家来说,心知肚明的消遣一把。这等趣味还有谁容纳不了。)
但就在这时,李清源闻得刘阿三所说的那几句毛主席的《沁园春&8226;雪》,心下暗暗吃惊,她在这个时代所知所学固然不少,但是始终有限,这时候听得那几句话,细细品味了下,很是豪迈,但刘阿三说是人民群众的力量,心下又有些不以为然。
“怎么,我看你似乎不太赞同?”杨毅毫不顾及富大良就在一旁,悄向她咬耳朵。
“那词是谁写的?”李清源问。
杨毅似乎并不奇怪她不知道,而李清源一直以为他就是七王爷,那么自然问他比较好,而这一问,使得富大良吃了一惊,以她的谈吐,不知道这词是老主席他老人家的大作吗?转而释怀,她……不是,不是人么。可不是人,毛主席的大作也没有耳闻,未免奇怪。
“毛泽东。”
杨毅说道,想想又补充了句,“中华人民共和国站起来了,嗯,多靠他了。很有本事,才华也很高的一个人。像谁呢?嗯,像,历史上的曹操吧。”
“曹操是坏人!奸雄!”朱芳芳冷不丁地插这么一句。
富大良本不喜杨毅当着自己的面和李清源调情,可朱芳芳插的这一句令他也情不自禁一皱眉,心想杨毅选择不跟你讲话是对的。连我都懒得帮你。
不过杨毅倒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这时候这两人的性格也显露无疑。杨毅和富大良的性子无疑都是高傲的,只是富大良是冷峻的沉稳,谈不拢的根本不给什么面子也不顾忌什么。
但是对于杨毅来说,他的性子在高傲之外更显宽厚,即便对方不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亦不愿意戳人家的痛处。当然,触到了他的底线除外。比如李清源。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写这样诗句的人,能用好坏来说?奸雄与枭雄,或者英雄,究竟区别多大?真正的历史,又有几个人看得到?说古到今,不要说历史演义的牵强附会,主观臆断,就算盖棺定论,依然未必是实。”
李清源说着不由哂然。曹操自是她所知。
“那你就看到历史了?”
朱芳芳不是滋味的说着。
她明显对李清源引经据典的感到不喜,可偏偏她也就正统的“素质教育”下来的MBA,外加国外意思性地进修了下珠宝设计,对于李清源所说,她既引用不来也很难体会,只能够嗤之以鼻。
但此刻李清源用不着反驳什么,也无意反驳。
朱芳芳紧紧揪着她不放是一个问题,而她本来没多少兴致陪一个人长久地玩下去,意思意思也就够了。金凤银龙楼的千金,还不值得自己长久地对峙下去。
凌铭一马当先看到了这边的讨论,笑了笑:“今晚晚会的高潮来了!据我所知,关河集团的太子和金凤银龙楼选择了同样的一件作品作为他们参会的代表作品:蟠龙饕餮纹铜罍。我们知道,中国青铜器的高度发展是在奴隶制时代,秦汉时期虽然还有青铜器铸造,但那时铁器、漆器已逐渐进入生活领域,青铜器的种类远不如商周和春秋战国时代的多。一般根据青铜器的不同用途,分类就有食器、酒器、水器、乐器、兵器、车马器、农器与工具、货币、玺印符节、度量衡器、铜镜和杂器,在这十二类当中,前五类是我们古玩收藏者最感兴趣的,而这件蟠龙饕餮纹铜罍便是一件酒器。”
随着玻璃柜在众人面前展示开来,只见大家眼前出现一只古朴的青铜器来,青铜器下方写着注解:
材料:青铜
规格:高50厘米,口径17.4厘米
名称:蟠龙饕餮纹铜罍
“不如来介绍一下?”凌铭笑着问朱芳芳,毕竟,不说女士优先的原则,如要出风头,关河集团的太子风头也够多了,不如让金凤银龙楼的千金来说更好,更何况他们又是一组的。
富大良作了个请的手势。
哪知朱芳芳微微笑了笑,眼神妩媚地说道:“我见识浅薄得很,只是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罢了。不过我和太子都是看中了凌风记的宝物,要介绍,凌老板可比我二人更有资格。”
众人心说,原来他们挑选的鉴宝之星居然不是自家单位的,倒是难得。难得这家凌风记的宝物真的那么稀罕吗?不由的都把目光转向了凌风记的老板,凌风。
凌风可以说是鉴宝界的新秀了,但是对于宝物有着天生的鉴赏眼光,虽然家世比不上一般的鉴宝之家,但是不得不说这世上有的人简直是为了鉴宝而存在的。就像有人说乔丹是为了篮球而生的一样。
凌风这人不太客套,上前便说,而且是很正式的那种口吻:“这件蟠龙饕餮纹铜罍的用途同壶相近,都是盛酒或盛水的大型容器。罍的器型始见于商代晚期,流行至春秋中期。其数量并不多,基本形式仅有圆体和方体两类,前者多而后者较少。此器盘口,束颈,圆肩,下腹内敛,高圈足外撇。盖为覆盆式,钮作蟠龙形,雷纹饰盖边一周,肩部双兽耳衔环二,又饰卷身夔龙纹二。两饕餮纹装饰于腹部,圈足上则有雷纹和夔纹。通体以细雷纹为地,整个装饰精致华美,又具有遒劲豪放的气魄。所以我拿来作为鉴宝之星的参会作品,敬请大家有票投票,无票发言。”
“咳咳。”凌铭心想这人倒真厚道,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随便讲了句,谁能够就因为他评判得专业,那就选这件作品作为鉴宝之星了?但自然不好把这些话说在场面上,不过凌风这人是有才的,心下暗暗起了招揽之意。
“那太子和芳儿小姐为何会选这件作品作为本次鉴宝之星的与会作品呢?”凌铭不忍为难凌风,还是从这二人身上找切入点。
富大良冷峻的面容似乎在正式的场合从来都是那一个模样,他眼神淡淡看了一眼那蟠龙饕餮纹铜罍:“这件东西是假的。”
众人哗然!比之前阿三所说的更为哗然。大家说:“怎么会是假的呢?怎么会是假的呢?”交头接耳。
要知道进入此次鉴宝大会的作品,可都是经过鉴宝界的权威鉴宝者鉴定之后,方能拿来参加鉴宝之星的竞选。这东西是假,那么就不仅仅意味着鉴宝者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也意味着鉴宝大会的公正性应该受到质疑。
“从哪点看出?”凌铭笑眯眯地说着。
“是呀!君昊兄你可否告诉我们,哪里看出来这是一只赝品呢?”罗书睿和富大良交情不错,似乎是为了他开话的。
“或真或假,开柜便知。”富大良说着这一句话,看了一眼凌风。
众人也把眼神看向了凌风,这才是关键,因为只怕人受了污蔑名声受损,不肯开柜,反告个诽谤,那鉴宝大会说不定还有第三次需要开了。
“开柜。”凌风面容平静,言简意赅。
柜开,凌铭对身边的罗书睿耳语几句,这时候忽然身边来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双手摆在背后,看他过来身边人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来。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D市奇人,李清源老先生。”凌铭郑重说道,原先的老油条神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相当的恭敬。
鉴宝界人物无一不懂察言观色,看凌铭这样,那果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李清源”这三字大名鼎鼎在哪里,其实他们也不知道。
但是凌铭这么说了,大家都纷纷拱手:“久仰,久仰。”“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缘得见,幸甚幸甚!”
李清源老先生百年不变的摇头晃脑:“低调,要低调。我这个人不喜张扬,你们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呵呵,我老人家清修惯了,受不起呐。”
一旁的李清源,忍不住低头,暗暗笑了一笑,因为真正知道此中内幕的便是她和杨毅了。微微觑了眼角往杨毅的脸色看去,却见杨毅也正低了头看她,一时间,她清亮如水的明眸,对上了那双艳魅中不乏深情与疼惜的宠溺。
是……看错了吗?一时间,她心神微微一颤,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好奇,风姿因此也显得清美几分。
而在杨毅看来,果真是美人明眸善睐,尤其是她的那对眸子,仿佛什么也不会和你说,却能够在一瞬间说尽千言万语。
她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杨毅依稀能够感觉出多少的差异,可他到底也不确信。他以为她改变了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以为她没变的,也许早就变了十万八千里。猜度人的心思,最难。也最不实际。
迎着李清源似乎有些好奇的眼光,杨毅不去想自己究竟把握得了她多少,但已把她放自己的鸽子作弄自己忘掉了,朝她微微一笑:
“看我干什么?我可不是李清源老先生。既不值得你‘久仰’,也不值得你‘瞻仰’。”
李清源抿嘴一笑:“谁看你。我看你怎么老看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呢?很明显,你很注意我的嘛。”杨毅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你怎么说都行。”李清源不否认亦不承认,转头看局中场面,不理会杨毅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脸上,似乎把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位李清源老先生。
然后富大良和朱芳芳的视线再次对上,从彼此的眼神交换中感觉到,这下真正不妙了。鉴宝场如战场,情场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