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园、丝坊、绣房……莫无颜不断穿梭在这些地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新的布料,准备着新一季度的新款衣裳,还有各种饰品、香粉香料。忙碌的日子总是充实而疲惫,每一日一回到床上,便很快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虽总是不经意间浮现与他相处的一幕,忽觉得那臂膀与那宽广的胸怀有些令人怀念,仅仅也只会是怀念。
不知道,当他看到那一封信时,会有何想法。是不在意般地扔了信封,还是觉得被人摆了一道般地一脸的怒气?若是后者,那就最好。谁叫他总是占她便宜,虽然那人还不知晓她的性别,但那么霸道的模样,她就想好好出出气。这真是小女孩的心思啊!原来她还有这番闲心!
想请公子出手,她真的不希望聂明远因为没有圣旨而领军前往乌城而被定了死罪,她想,公子好像无所不能,一定会让他没事的。所以一回到繁城,她便去见公子,虽然公子答应了,但她总还是担心着,不希望某天早晨起来,就听到聂明远的死讯。
今日又是月圆之夜,上次没有表演,这一次可得好好卖力。
繁城四楼(天下第二楼、国色天香、赢字赌坊、万货坊)国色天香楼门口,照例又是满满一堆人,比起以往,还多了几分。众人皆知,每到每月十五,天香楼的花魁妩媚都会献上一段舞蹈。虽然每次都轻纱半掩,不见真容,但那顾盼生姿的迷离双眼,婀娜多姿的完美身形,以及毫不做作的妩媚气息,令人忍不住陷入其中。所以,每次一来,定会买上很多的红花来捧妩媚姑娘,这也是她能久居花魁之位的缘由。
盏盏红烛一一被熄灭了,只留下一两支火烛,发着微弱的光,与黑暗融为一体,形成迷蒙的氛围。然后在众人的等待之下,却久久不见人影,就在快要厌烦之际,笛声、琴声响起,几盏散发着香味的精致蜡烛一瞬间被点燃了,等到大家适应了新的火烛时,一抹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是那般神秘。这种久等之后等到来人的感觉自然是不错的,就仿佛等到花儿结了果一般。
长长的彩带仿佛像她的另一双手一般,灵活自在地舞动着,幻化出不同的形状,似天空的满月,又似连绵不绝的美丽海浪。一举一动吸引着众人的眼球,心随着倩影忽然变快的旋转而加快了跳动。美丽的月光透过开着的几扇大大的窗户而投射进来,再与泛着香味的火光相互辉映,投射到舞者身上,形成一道独特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风景。但舞步变得缓慢,那双媚眼总会似有若无地看向台下的众人,仿佛正瞧着你,又仿佛看的不是你,是那么揪着你的心。
真想冲上前,握着她的双肩,让她那双眼睛好好正视你。只是,没有人会这么做,抑或做不到。只要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妩媚只会出现在如今这样的月圆之夜,虽然她上个月缺席了,但没人会真正生气,反而让人更加期待佳人的倩影。她从不会单独见某一个人,可谓是卖艺不卖身,却又让人更加地心痒难耐。得不到总是最好的,她又总是留下一个最美丽的妩媚背影,给众人留下念想。
一舞完毕,只见佳人从台上缓缓走了下来,那走路的姿势风情万种,艳色的轻纱随之飘扬,肌肤若隐若现,却不显放荡风骚。缓缓与其中一人擦肩而过,只余下阵阵的香味,不弄不淡,恰到好处。
无颜望着那人失望异常却又忍不住沉迷于她留下的余香中的表情,轻纱下的嘴角不由嘲讽的一扬。眸光微转,望见一张张想要她来到他们身边的贪婪模样,不管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色,还是想要满足一下他们所谓的男人的尊严,她都忽觉厌烦。
曾几何时,她已经蜕变了,不再是一个那人口中乏味无趣不懂风情的女人。瞧瞧现在,有那么多的男人为她疯狂,恨不得奔上前将她掳走。她也可以成为男人眼中的尤物,女子眼中的狐狸精!
只是,为何这么多年了,面对这样的场景,反而有些厌倦了,厌倦了这些个面目。他们可知,家中的妻子是以何种心情等待着她们的丈夫归来,每个孤寂的夜晚留下了不知多少的泪水,却只能忍下这种煎熬,希望以贤惠的言行换回丈夫的心,结果依旧如此,甚至更甚。她想,若是她要求某个男人娶她,那男子会不会休了她的正妻?她仿佛看到了与她相似的过往。
但是既然当了这个角色,自然不能退却。于是,又以妖娆娇媚的姿势,带着某种呵呵的轻笑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抬眸瞥了一眼,那一眼脉脉含情,魅力无限,男子以为佳人将会停留在自己身侧,不自觉地露出傻傻的笑。结果,她还是走了过去。
最终停留在那白衣华服男子身侧,细嫩白皙的小手端起酒杯,柔软魅惑的声音带着某种挑逗,说道,“公子,这酒妩媚敬您。”然后轻撩开面纱一角,还未看清长相时,杯子已放在了嘴畔。轻抿几口,又带着无限的风姿,将杯子挪离了嘴畔。而杯子口,只留下一个樱桃般的红润唇印,看这印子,就知道这张小嘴定然很销魂。
无颜举着小酒杯,柔若无骨地撑在桌前,朝着依旧坐在位子上的俊美男子娇笑道,“公子,怎么不接?妩媚可会伤心的。”说罢,一脸淡淡的忧伤,让人忍不住将佳人搂在怀中。
无颜倒没想到,今日,这文太守竟然也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文黎微皱着眉毛,不知道为何气流会那么激烈,是因为眼前娇媚的女子,还是这氛围,抑或那香气。否则为何一靠近,就觉得不对劲了。自己虽不能说坐怀不乱,但也不是好色之徒,难道那香气具有催情之效?虽然那唇印很美,但是他并不想就这样印上去。
于是在众人的羡慕之下,文太守取出另外一只精致的小酒杯,倒了些酒水,然后举杯轻碰悬在空中的染着唇印的酒杯。人群中发出了惋惜遗憾之声,只觉得文太守既然来此,干嘛还要拒绝这佳人的邀请;但也有些文人墨客,对文太守的举动,颇为欣赏,果真不愧是白莲公子,即使处在如此世俗的淤泥之地,依然高洁。不过,国色天香楼也不能说是淤泥之地,跟其它妓院相比,它显得很特别,因为这一切端看你怎么选择。你想美人相伴吟诗作赋,那身畔自然会有冰清玉洁、才华洋溢的美人;想要体验刺激,享受最原始的快乐,那自然会有帝王生活、妖妃相伴、三妻四妾的戏码等着你。
无颜见此倒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文黎已经饮完了酒水,只剩下她尴尬的举着杯。这样的人倒是值得相交,至少他是第一个拒绝她的邀请。若是她的心还年轻,还相信梦,她也会像那些女子般迷恋着他。听说他已过弱冠之年,家中虽有妾室,却一直未曾娶妻。曾经的他被当作文家少主人般看待,如今,文中书令似乎冷淡了他,正将精力放在文家另一位子弟身上,但见他模样,哪有一分不甘与颓废?想必正是这种重视度减少了,否则怎还不娶妻?也曾有传闻,据说文黎与安雅公主关系匪浅,因而有人猜测安雅公主正是其心上人。
文黎刚至繁城时,她和其他的人都对此人存着几分厌恶,一则是因为繁城是他们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所建成的,凭什么白白地给朝廷,凭什么要他们为他人做嫁衣裳;二则他们厌恶做官的人,一个个道貌岸然,而文黎还是文家的少东家,因此,未见此人,便已经深深的讨厌他。可后来,经过多次的相处,才发现原来他还真是一朵淤泥中的洁白莲花,一位品性高洁的君子,一个值得他们欣赏的朝中官员。
无颜很快恢复了常态,果然,这杯酒送他,是送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