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个时候,原本喝得醉醺醺的苏尚武竟克服了跛足带来的劣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张氏面前,以雷霆之势甩了张氏一个大耳刮子。
“贱人!”苏尚武被气得浑身发抖,打了一记耳光尚且觉得不够,上前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张氏并不蠢笨,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是一股大力将她掀倒,来不及感知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胸口、腹部、四肢都是撕裂般的剧痛。
“慕白兄,你这是做什么?醉糊涂了吗?”虽然有些迟,但是壮年男子还是反应了过来,死死的拉住近乎疯癫的苏尚武,“你看看清楚,是我,东升!”
苏尚武,字慕白。苏父眼看着儿子在武之一道没了可能,便转而期望儿子能成为如同李太白那样的文豪。但是,那样深沉的爱子之心,到底还是白费了。
没了那肆虐的痛,张氏的脑子里总算是有了几分清明,蜷缩在地上,捂住剧痛的腹部,咬牙切齿的嘶吼着,“苏尚武,你疯了不成?”
苏尚武如今双目赤红,哪里还顾得许多?用力将张旭推开,脚下趔趄几步,好容易晃晃悠悠的稳住了身形,指着一站一蜷的两个人,不住的颤抖,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奸夫淫妇!”
张旭黑了一张脸,愤而拂袖,“我看你真是喝醉了,我是珠儿的兄长!”
是的,他,张旭,字东升,是张氏兄长。不过,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张旭本是张氏的表兄,后来因为张氏嫡亲兄长过世,所以特意过继了他来继承家业。所以,张旭也就成了张氏正经的兄长了。
可是,张旭不仅没能安抚暴怒的苏尚武,反而更激怒了他,惹来他“啧啧”怪笑,“你还记得你们是兄妹,认真儿的不容易啊!可是,兄妹又怎么样?你们俩并无血缘关系!这个世界上的肮脏龌龊事儿还少吗?且不说,有隋朝那亡国之君兄妹乱伦的前例,便是前朝玄宗皇帝不是也纳了自己的儿媳妇为贵妃吗?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本不曾往这方面想,可是你们实在是太明目长胆了!真当谁是死人啊?!”
所谓保暖思淫欲,苏尚武十分的清楚,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总是喜欢做一些下流的事情。
更何况,这张旭对张氏实在好得“诡异”。他们虽是兄妹,但是男女自小就是分开教养的,便是有感情也谈不上很深。就如同苏尚武和苏清荷一般,虽是兄妹,却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不如贴身伺候的下人亲厚。待到各自成家之后,为着各自的利益而栓绑在一块,若是不能守望相助、彼此扶持,甚至连交际都会淡去,直至比陌生人都不如。亲生兄妹尚且如此,更枉论过继来的了。
但是,这张旭在苏家富贵时尚且不显,在苏家落难后,反而对张氏这个妹妹亲近起来,各种接济。如此这般,苏尚武怎能不多想?君不见,昔日苏家亲朋好友尽皆鸟兽散?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看尽世态炎凉的苏尚武又岂会“单纯”的以为张旭纯粹出于一片好心?
而且,这张氏每次见张旭都精心打扮一番,身上这件淡紫色广袖褙子平日里根本不舍得穿着,只有见张旭的时候才会取出来。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苏尚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张旭面色铁青抚额,“荒唐!你真是醉彻底了!满嘴的胡言乱语!我张旭行得正坐得直,对珠儿多加照拂,乃是为了报答父亲栽培之恩,岂容你如此猜忌、污蔑?”
面对张旭这样一番义正言辞,苏尚武只是冷笑,“真是冠冕堂皇!难道你当我是瞎子不成?”
张氏这个时候挣扎着站了起来,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搭理歇斯底里的苏尚武,只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微微拢了拢松散的发髻,对着张旭道:“哥哥,你别管他,他喝了两杯猫儿尿,在这儿耍酒疯呢。”
张旭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夫的“爱好”,而且,看他醉成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也不想多做纠缠,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可是,苏尚武怎么会让他如愿?一把拽住张氏散落下来的发髻,直接把张氏拽到自己身前,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当着我的面和奸夫眉来眼去?!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
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给了张氏数记耳光。
“啊!”张氏吃痛,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呼唤,“哥哥……”
这一声,愈发的激怒了苏尚武,张旭上前撕扯,想要将张氏从苏尚武手中救出来而不能。相反的,两人撕扯的越离开,张氏所受的痛楚也就越大。她,似乎能听到头皮被撕裂的声音。
“砰”地一声,张氏跌倒在地,而苏尚武的手中仍旧抓着张氏的一缕长发。
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只是,那双颊上肿胀灼热的痛,最是让张氏羞怒难耐。泪眼朦胧中,张氏的目光无意间撞见了跌坐在门口的陌生女子。她虽不识得眼前这个女人,但是看她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不消说,自然是苏尚武从外面领来的不正经的女人。
意识到这点,张氏只觉得悲痛交加,且不说她嫁给苏尚武这“废人”的委屈,只凭着这个家如今全靠着她,她也不该忍受苏尚武这样的对待。
这个男人除了对女人动手,还有什么本事?以前喝酒、赌博也就罢了,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也不用他操心生计,现在好了,愈发的变本加厉,整日呼朋引伴的找女人!这样不事生产,于国于家无益的人,活在世上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无法抑制,好像疯长的野草一般迅速的缠绕在她心间。
眼眸中,一道厉色划过,来不及细想琢磨,张氏豁然而起,抓起不远处的花瓶,高举着冲向苏尚武。
此时的苏尚武正和张旭撕扯在一处,一时间,两人谁也无法制服彼此。说到底,苏尚武都吃了跛足的亏。
张氏那疯狂的面容在苏旭眼睛里慢慢放大,他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最后到底选择了沉默。与此同时,死死的禁锢住苏尚武。在他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偏向于这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而苏尚武此时正背对着张氏,全心全力的与张旭撕扯,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咣当”一声,花瓶随作一地,随之倒倒在地的还有……
张氏!
在最紧要的关头,有人钳住了张氏的双手,硬将她压倒,双手反剪身后,“唉,苏兄弟,你这个婆娘可真心狠呐,竟然想伙同奸夫杀了你呢!”
原来,此人正是苏尚武众多“狐朋狗友”之一。
其实,他们本是迎苏尚武之邀来喝酒的。听到声音之后,他们也及时赶到了。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众人都没有直愣愣的闯进来。但是,大家都有好奇心,又都不是什么君子,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不懂什么非礼勿视的道理。
于是,便躲在外面偷看,然后……
毫无悬念的,原本与苏尚武平分秋色的张旭因双拳难敌四手,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苏兄弟,这对意图谋杀亲夫的奸夫淫妇怎么办?报官吗?”粗鲁的男人,声如洪钟,扯着嗓门大叫,竟让人觉得振聋发聩。
张旭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也顾不得被压跪在地上的尴尬,抬起头,焦急而饱含祈求的看着苏尚武,大声辩解:“慕白,这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
苏尚武上前踹了张旭一脚,怒道:“误会?!这些话你留着给官老爷说去罢!”
张旭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与苏尚武撕扯的凶狠样,不消说,他也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势比人强,这一点他还是看得明白的,所以,他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苏尚武脚下,也不敢再解释什么,只苦苦哀求,“慕白,慕白,你放过我,放过我……”
苏尚武冷哼一声,一脚将张旭踹开,自己四平八稳的坐下。
这个时候,苏尚武的一位酒友上前,笑得十分猥琐,“我看这个家伙的穿着打扮像是个有钱人,不如请他分一点给我们兄弟花花……”
此时此刻,对张旭来说,只要不要他的小命,给什么都行。如果真的让他们扭送到官府去,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自觉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绝不想死得如此憋屈。于是,想也不想的扯下腰间的钱袋,“这些银子是请各位大哥吃酒的,回头小弟回去,再取银子来孝敬各位大哥……”
提议的酒友将钱袋接过来掂量了一下,给压着张旭的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随后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喷出浓烈的酒臭味儿,“看不出来,你小子还蛮懂事儿的!”
张旭顺势起身,一再的作揖,“小弟以后还需要大哥多多教诲,多多教诲……”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退,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张氏一眼。而张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怔怔的回不了神,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慢着!”久未说话的苏尚武这个时候开口了,“这样就想走?回头,我们还能找到你人吗?”
张旭头上开始冒冷汗,“苏大哥你也太多心了,小弟还能到哪去呢?”
苏尚武冷笑了一声,“等你写了认罪状,按了手印,我自然会放你走。”
张旭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但是,眼前的形势根本由不得他说不。
慕莲靠着引枕,斜倚在竹榻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噙着笑意越来越深。
说起来,老天到底待她不薄,事情发展得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其实,这次她真的很善良、很温柔,并没下狠手来着。她只是,微微的动了一点点手脚。
张氏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天要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