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夜色渐浓。
辛远远本能的抓着北堂胤的手,一双眼睛瞪得晶亮。昏暗之中,天空似乎盘旋不明的飞鸟,发出惨兮兮的叫声,分外悚然。
已经看的到出口了。密林尽头是狭窄的山道,大片的黑色岩石在夜色之下肃然挺立。
她心里开始喜悦起来。
北堂胤停下脚步,警惕的环视了四周。
前方隐隐出现两个人影,看不清楚模样,似乎是披着斗篷,行迹飘忽。
辛远远有点紧张。这是敌是友?
“公子!您可回来啦!我们可是等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呢。”笑嘻嘻的声音,那任性而为的腔调,不是沧镜又是谁。
“公子!”沈川也迎了上来。
辛远远心里的石头落地。
北堂胤轻轻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微微点头。
“景云麒那边如何?”他的眼眸在黑夜之中闪耀精悍的神采。
沧镜理理自己的外衣,幸灾乐祸道:“小景啊,恐怕有点困难啊现在,听说那帮顾命大臣顽固不化,怎么都不肯轻易就范,我猜他大概要大开杀戒了。”
“旬雀呢?”北堂胤问道。
“雀----那个家伙,玩的不亦乐乎,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沧镜有点委屈。
“让旬雀自己小心。景云麒迟早会控制局面。我们要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而已。”北堂胤正色道。
“属下明白。”沧镜和沈川恭谨回道。
沧镜抬起头,又将视线转向了辛远远。
“哦呀,这位不是辛姑娘吗?幸会幸会啊。你还记得我吗?”他状甚亲密,“我是沧镜哦。”
“当然记得你啊,大帅哥。”辛远远逗他。
沧镜的脸一下子绽开了花,在暗夜之中,只觉得他的眼睛一下子发出明晃晃的光。
“公子啊,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辛姑娘说的----”他夸张的哈哈笑。惊起一阵飞鸟。
“沧镜。”北堂胤缓缓的,毫无任何情绪的吐出两个字。
沧镜的笑声猛然顿住了。他迅速换上无比虔诚无比谦恭的神态,垂首而立,退到一旁。
因为他知道,这个状态的公子,比较恐怖。
“带她走。”他看了看辛远远。
辛远远吃了一惊。
“我们不一起走?”她道。
北堂胤静默了一下。
“我还有别的事情。”他的神色复杂,不辨真假。
“哦。”辛远远轻轻点头。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的心里面会有一些些的失落。
是希望他陪她一起吗?
真是怪异的感觉。她微微摇摇脑袋。
“那你们小心。”她望向他。
“公子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辛姑娘一定会平安到家的。”沧镜笑眯眯的凑上来,不经意间碰到了北堂胤的手臂。
“公子!!”他失声喊道。
“怎么?”北堂胤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沧镜明显的一滞。
“公子,那我们先行了!”他深深的行了一礼。随即将辛远远扶上了一辆黑色的大马车。
辛远远被沧镜的行为搞得有点迷蒙。坐定之后,她不由转过视线,透过马车的窗口向外看去。
微弱的月光,天地暗淡。唯独那挺拔的身影,宛如星辰一般,卓尔不群,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此刻全部化为虚无。
夜风拂起他的衣袂,他清冷的眼波燃烧着蓝白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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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远远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北堂胤的视线之中。
他还是静静的站着。
“公子。恕属下直言。”沈川面色凝重,“您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
北堂胤若有所思的抬起自己的右手,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此刻那只手臂,已经变成诡异的青白色。那炙热的温度,和刺骨的灼痛,一波一波的冲击他的四肢百骸。
“绛蛇的毒,果然名不虚传。”他轻轻挑动眉毛。
是的,绛蛇的毒,的确是独步天下的,那不只是被它咬中那么简单。绛蛇在遭到侵犯处于攻击状态时,全身都会渗出剧毒的液体,常人是不可以触碰的。而他的手,竟然和它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幸好他以内力压制,否则现在早已毒攻入心,一命呜呼了。
“走吧,沈川。”他回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明月谷。
山谷幽然,静谧芳香,沁人心脾。大朵大朵的洁白百合绽放,流云飞雪。
美艳女子正倚在窗前,眼眸迷蒙,绝色脸颊上,似乎隐藏着无尽思绪。
“禀夫人,谷外有人来访。说是想见您。”丫鬟恭谨相报。
“把他轰走。”俏眉一扬。
“是,夫人。”
“等等!”她眼波流转,“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呢?”
“那人叫什么?”她神色谨慎。
丫鬟老老实实道:“禀夫人。他只说他姓北堂,并没有说名字。”
“北堂?!”她妩媚的脸一下子如花朵一般绽放开来。
“胤----胤----你终于来看我啦!”她的手指,不由得紧紧攥起,长长的指甲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赶快请他进来!快,快去!”她急促的喝道,目光焦灼而期待。
藕荷色的云衫,清雅的百合香气。她为他精心装饰。她知道他并不喜欢浓艳的女子。此刻她的心里有着无数的火花在灼灼燃烧。
“明夫人。”清朗的低沉的声音。
她不由一震。
云青的锦衣,如墨的黑发,一贯的优雅。当然,最让她着迷的还是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不过才三年不见,这个男人似乎更加不可捉摸了,那清冷的眼眸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而那唇边的淡淡笑意,却是她不曾见识的,记忆里的他,始终是冷漠峻然,遥远的,疏离的,而此刻,他竟然是笑着的。
她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情意。
“胤!!”她不由喊了出来,眉眼之间尽是妖娆的风姿。
“明夫人,好久不见。”他的话,硬生生的阻止了她的火热。
他叫她明夫人。她的心里一凉。
“胤!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快坐下来。这是我专门为你泡的松雪。”她殷勤的服侍他坐下,奉上珍品。
“有劳了。”北堂胤微微垂眸。
“明夫人。”沈川拱手行礼道。
“哦,沈大人。请用茶。”她神色变淡了很多。
“夫人,在下有事相求。”沈川肃然道。
“哦?”明若怡略带愕然,“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沈川再度行礼道:“请夫人为公子疗伤。”
“疗伤?”明若怡面色大变,“胤,你受伤了?”
她将手中的茶盏扔在旁边,急速奔至北堂胤面前,担忧不已的四处查看。她的视线停在他的手臂之上。
“胤!”她失声喊道。
“你中了绛蛇之毒。”她的眼角溢出泪花。
北堂胤微微颔首:“正是。”
明若怡轻轻的拂起北堂胤的衣袖,露出那青白色的手臂,可以触摸到,那皮肤之下血管的剧烈狂乱的波动。
“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她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神色哀痛。
“夫人,夫人!”沈川着急万分,“您看公子的伤势----”
明若怡从震痛中惊醒过来。
“怎么不早来找我呢?现在已经过了最好的解毒时间。恐怕有些困难了---”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北堂胤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戏谑的笑了一下。
“夫人不必为难。”他道,“我很明白。”
明若怡咬着花瓣一样的唇:“绛蛇之毒,本来就凶恶。何况耽搁太久,情况实在不妙。我听说凤隐之女重现人世,如果有她的血,就好办很多了。”
“凤隐之女,那不是—“沈川眼睛一亮。
一道冰冷的目光横扫过沈川。他只觉得浑身如浸冰雪。他马上噤声了。
这微妙的变化岂能逃过明若怡的眼睛。
“莫非胤见过那位神奇女子?”她的眼睛带着试探。
“没有。”北堂胤面无表情。
明若怡有些失望的摇头道:“那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夫人!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川大急。
明若怡眉头紧皱,神色犹豫不定。
“夫人不必有所顾虑。”北堂胤倒是不紧不慢的,似乎对生死看的很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