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温玉呢?”碧落是下意识地问出口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多年来的修炼让他冷心冷清,此刻却被她的只言片语打败的体无完肤,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上官砚眉目一黯,心头闪过一丝微愤,道:“他若心中念及我,何故五年不曾修书一封?缘何要失信于我?”
“不是……”碧落想说“不是这样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碧落,自我年少时就知碧落与温玉绝非普通人,我已走不出命运的囚笼,那么,碧落请你为你所想为,代我领略这大千世界……”上官砚说道,脸颊早已湿润了。
“砚儿……”碧落觉得喉间作梗,他紧紧地搂着上官砚,“砚儿,我背负着家族八十多条人命苦活于世,自我七岁那年起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所以我放不下,我母亲我的哥哥妹妹们一个个一个个血淋淋的倒在我的眼前,我不能忘也忘不了,那是我一生的梦魇,温玉也同我一样,他是我的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上官砚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他的身世。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心疼……
“碧落,我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所以请你安心的去找温玉,或许多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她沉声道。
“砚儿,我与温玉注定与你有缘无分。”碧落的声音有些呜咽,“孤苏羽他若负你,我必替你杀了他。”
上官砚苦笑,那么于你碧落,我又算什么?
“谢谢,碧落哥哥……”
碧落感受到她一瞬的疏离,心头刹时碰撞,怔怔地放开了怀中人儿。
“碧落哥哥,你看你都要走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哪日若是再见我也当认得出你。”上官砚睫羽微微煽动,一双清澈的大眼,流光溢彩涌动。
“……”碧落有些挣扎,却是伸出修长的手揭开自己脸上的面纱。
那一瞬,他绝美的容颜映于上官砚的眼帘,夺走了她的呼吸,这人神共愤的容颜唤起了她的记忆,似乎曾几何时也见过一张同样这般人神共愤的脸,只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只是在看到他右脸近耳处的绯色印记的时候,上官砚伸出手去,喃喃道:“这是什么?”
也是那一瞬间,碧落伸手将面纱重新覆于面上。
“砚儿。”他握着她的手唤道。
“碧落真美。”上官砚浅浅道。
碧落红了脸,他为男子,如何用“美”字来形容?
他凝眉浅浅道:“不及砚儿半分。”
上官砚轻笑:“哥哥是在取笑我吗?”
“砚儿好好活着。”
“是。”她垂首道。
良久,一室宁静,互听彼此的呼吸,碧落深叹一口气,沉声道:“徵羽和青衣也许还在世。”
上官砚刹时抬眸惊愕地望着碧落。这也是上官砚滞留清郡的理由,她思前想后清河县为县府死亡人数并不庞大,或许他们还活着。
只是当碧落这般说时,她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青衣哥哥和阿羽可能没有遇难。
上官砚再度醒来的时候躺在大梨花木雕榻上,舒适的锦被,绸质床单,连帷幔也绣着各色的牡丹,即使是前世她也从未住过这么女儿香的房间。
花香虽弥留鼻尖,可是,碧落真的走了……就在昨日夜里。
思及此,一股酸涩涌至鼻尖,从此她就真真是一个孤女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罢了!上官砚将悲伤的情绪驱走。既然上苍注定要带走所有守护她的人,她便只能依靠自己活下去。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摆脱了这束缚人的婚约,落得一个自由身!
珠帘外站在一个女婢,见上官砚醒来,素手一挑珠帘就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花钿姐姐说了姑娘若是醒了要我等好生伺候着,晚些给您梳妆打扮了就带您去见夫人。”
她顿了顿又道,“奴家杜雪钏是公子身边的人。”她说道,有一瞬的得意。
上官砚抬首就看到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心下想要她来伺候她一个乡野丫头着实是委屈了她。
上官砚开口却是问道:“姐姐,您可知我的行李现在何处?”
雪钏有些讶然,挑眉道:“姑娘不必着急,您的行礼花钿姐姐都命人给带了过来。”
雪钏不会懂,上官砚行囊之中只有温玉昔年赠送的那簪子罢了。
雪钏细看上官砚觉得这姑娘生得极好,却是面露菜青之色,发育略显迟缓,看着太过清瘦了些。就怕这副容貌魅惑住了她家公子的心,这下细细一看这美人竟是个呆子!聊了一两句就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去了。只是暗自得意,如斯不谙人心的纯真娘子想和她们抢大公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姑娘若是身体好点了,雪钏就替姑娘梳洗吧。”雪钏上前一步说道。
“不必劳烦姐姐了。”上官砚径直地走向妆台,拿起梳子开始自己弄发。
雪钏心下想这姑娘到底是姨娘生的又落入乡野,竟不喜人伺候,看是自己操劳惯了!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上官砚握着梳子的手,看见上官砚指间的薄茧,心里不禁想弱不禁风是假,常做重活才是真吧。再看她一头青丝,虽长至腰际却略显干枯,不及她所见的那些富家小姐的光亮。
“雪钏姐,公子回来了。”门外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低声红着脸说道。
雪钏一听欣喜顿然浮现在脸上,可是当下又暗想大公子缘何这么快就回了清郡?虽是上报灾情不是说了要去邺城住上半年的吗?
上官砚梳理好头发转头望着神情略显夸张的雪钏,心下想这丫鬟似乎很紧张孤苏羽。
上官砚不再多想拿起榻前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整理好腰封与玉佩,望着雪钏道:“劳烦姐姐了。”
雪钏抬眸痴痴地望着上官砚,只觉得这女子好生好看,一颦一笑间极富神韵,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两眉间一点胭脂痣更为这张脸平添几许生动!
雪钏耳根一红,心头妒火焚烧,若是不近女色的公子见了此番美人会动心吗?
但一想到世人盛传传前年公子去邺城将有邺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青城郡主和艳冠邺城的醉卧楼四姬都给拒绝了,不由心下好受了些许。
稍缓片刻雪钏才笑着说道:“苏姑娘走吧。”
上官砚跟在她后头,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如今这上辈定下的所谓的“金玉良缘”,为她换来个寄人篱下!她暗恨自己还不够强大,若是她真能看透这世间一切,她为何不一走了之?如今还得一面被动的以一己薄力甩掉这自父辈定下的婚约,还得再借助孤府之力寻她失散的兄长。
只是,每每想到她那被无情洪水卷走的尸骨无存的墨母,心下就是莫名的抽痛。温母与婳落已被碧落草草安葬,她虽不知温母身份但她能猜到,那温母定不是温玉生母。
见上官砚一路失神,雪钏心里暗骂:“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