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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月是唯一不忌惮我种种孤僻、乖张、冷凝性格,主动与我说话、交好的女孩子。还是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打扮得如同小公主一样的桑月蹲在我身边,眨巴着双眸,无限崇拜又敬畏的看着我捡起地上的易拉罐,扔进随身携带的塑料袋内,说:“萧萧,你真是好孩子,老师应该给你一个红花。”家世优越的桑月,以为,我是在身体力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立志要做好孩子,要得到很多小红花的桑月,从此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喜欢与我一起捡拾易拉罐,然后,高高举起来,如同捡到金元宝一样的,喊我:“萧萧,我又捡到一个了啊!”

小学,我开始贩卖铅笔、围巾、手套等等,教室的灯光下,思想单纯的桑月,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着专注数钱的我,许久,才佩服的说道:“萧萧,你真了不起,这就是老师所讲的要自力更生吗?”

立志要自力更生的桑月,继续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左手提着大大的黑塑料袋,走在两条长长的街市上,沿途捡拾易拉罐,继续做“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志愿者,然后,在批发市场门口将装了易拉罐的袋子给我,我一手提一个袋子,先去废品收购站卖掉易拉罐,然后数着卖易拉罐的钱到批发市场里面批发铅笔、围巾、手套等等。

除了一样,桑月无法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有样学样的,那就是投稿,因为,桑月提起作文就头疼。

继续拿小学时候的作文,“我喜欢的某某”来说吧。

我写:我喜欢的人是韦小宝。

聪明的桑月立刻心领神会,写:我喜欢的人是韦大宝。

我说:韦小宝是个妓女的儿子,没有父亲。

桑月就眨巴着单纯的双眸,问我:萧萧,妓女的反义词是什么啊?

如果不曾遇到我,桑月会一直单纯下去,一直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双眸,崇拜的看着我,天使一样的问我,萧萧,妓女的反义词是什么呀?

桑月的妈妈是钢琴家,桑月的爸爸是政府要员,一门书香,桑月自然不知妓女是什么,更是不知妓女的反义词是什么。

单纯的桑月以为,如同小与大是对反义词一样,我既然写韦小宝是个妓女的儿子,没有父亲。她自然应该写韦大宝是妓女反义词的女儿,有母亲。

我没有桑月那么单纯,因为,我的母亲是交际花。所以,我知道,妓女不是形容词,妓女是个名词。所以,我知道,妓女没有反义词,只有相对应的词,那就是男妓。所以,我也无比诚实的回答了无比单纯的桑月,我说:男妓。

单纯的桑月便埋头,一笔一画,在作文本上写下:韦大宝是个男妓的女儿,有母亲。

写完,桑月侧头问我,萧萧啊,我怎么觉得大宝这个名字比较适合男孩子啊。

我便点头,桑月见我点头,便拿起橡皮,将女儿改成了儿子。

再后来,老师看着我的作文本,只是说,萧萧,你如果想改变现状,就必须努力上学,读书,考重点,要考重点,你就必须说假话。

我懂老师的意思,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所以,我高考作文说了假话;所以,我考上了万人瞩目的重点大学,离家千万里之遥。

老师看了桑月的作文本,哭笑不得,说,桑月啊,你与萧萧不同,你不能学萧萧,你应该回去请教你的爸爸妈妈,这个作文该怎么去写。

将我当作榜样的桑月不懂老师的意思,所以,眨巴着双眸,问老师,老师,是不是应该写成,韦大宝是男妓的女儿啊?我一开始是这样写的,后来,觉得大宝应该是男孩子的名字,萧萧也点头,我就改成儿子了。

老师许久无语,最后,只能将我和桑月分开于两个班,分班后的桑月,作文并没有进步,依旧喜欢跑过来问我,萧萧,这个作文怎么写啊?

十三岁的时候,桑月再次看着我数钱的时候,终于呵呵的大笑起来,桑月说,萧萧,以前我是多么崇拜你啊,总觉得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学生,老师说了要环保,要人人有责,你就开始上街捡易拉罐,还一捡就是这么多年,多么锲而不舍啊!老师说了要自力更生,你就走那么远的两条街批发小东西回来卖,那么远的路啊,你都是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回来,一走,又是走了好多年。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以你为榜样,什么都向你学习,唉,你看我,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悔之晚矣!

十三岁的桑月,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萧萧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只要有钱赚,什么都肯做。

认清事实后的桑月,依旧喜欢粘着我,桑月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萧萧,真是奇怪,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还这么一如既往的崇拜你呢?你看,如果不是你当年误导我,我会写什么“韦大宝是男妓的儿子”这种有辱我家一门书香的狗屁作文吗?

十三岁的桑月,许是,真的被我同化,说话的艺术已经完全是萧氏风格。

对此,我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心里深深的认为,因为我的存在,生生的将原本应该是一代淑女的单纯的桑月铸造成了萧氏风格的早熟的桑月。

自此,桑月,成了我坚硬的心底唯一的一处柔软,夹杂着浅浅淡淡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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