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记得秦梓潼,不是因为一个男生取了一个很文学、很温婉又很古典的女性名字,我没那种闲心来关注这类无聊的事情。
我说过,我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做家教,只教土大款的笨蛋儿子,因为,只要土大款的笨蛋儿子成绩提高一分,我便能获得千元奖金,这在我当时的赚钱史上,是最为暴利的项目。
我爱钱,所以,我一辈子都记这挖出来的第一桶暴利黄金。连带的,我就记住了这最为暴利项目的铺路石——土大款的笨蛋儿子——秦梓潼。
那天,十五岁的我走在学校宣传栏下,仰头看宣传栏里的有奖征文,只要有奖金,我都会投稿,逐个看过去,我便看到了红纸黑字上大大的五个字:一分一千元。是一千元晃了我的眼睛,也将我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要知道,当时,我卖十天的铅笔,纯利润才五十元;我卖一个月的泳衣泳裤,纯利润才两百元;以千字二十元的情书计算的话,我要写十万字的情书,才能赚到两千元钱。问题是,即便我写出了十万字的声情并茂的长篇情书,那帮发情太早,嘴上还没长毛的小男生到哪里去弄这两千元钱付给我?
所以,我二话没说,就撕下了这份告示,撕下告示后,我才将告示内容从头看到尾,原来是做家教,教比我低两个年纪的一个笨蛋男生,之所以还没见到这个男生的人,我就判定他是笨蛋,因为,一个比我年长一岁的男生,竟然比我低两个年纪,你说,这在我智商180的天才少女眼里,不是笨蛋又是什么?
告示里还写明,只要笨蛋男生的成绩提高一分,笨蛋男生的家长便承诺支付家教老师千元奖金。
桑月走过来,拖住我的手臂,望着我手上的大红告示,娇笑道:“萧萧,你不是连这个钱也要赚吧?”
我挑眉:“为何不赚?”有钱不赚是傻子,而我,萧萧,从来就是与“傻子”这类字眼三生无缘的人。
“萧萧,要不,你给我做家教吧,我给你一分两千元,怎么样?”说着,桑月就要去抢我手上的告示。
我撇开萧萧,皱眉,我说:“桑月,你是觉得我不能同时胜任两份家教吗?你回去问问你的爸妈,如果他们同意,拟出一分两千元的协议,我明日就给你上课。”
桑月闻言,望着我,许久,哇哇大叫,说:“萧萧,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你连我的钱都要赚啊你!你怎么不去抢钱啊你?”
我停下向前走的脚步,回眸,看着桑月气极败坏的小脸,雪白中透着晕红,煞是好看,我笑了,我说:“桑月,你怎么知道我不曾想过要去抢钱?”
我曾经走在大街上,望着来来往往西装革履、时尚多金的行人,双眸濯濯的盯着他们的钱包,如果不是有超强的意志力,如果不是爱命等同爱钱,我会立刻跑上去抢了他们的钱包就走人。
桑月无语,跑上来,继续拖着我的手臂,她一直都喜欢向我撒娇,她说,那是她喜欢又崇拜我的身体语言。
桑月说:“萧萧,秦梓潼家是有钱,但是,秦梓潼耶,你要教的学生是秦梓潼耶,你确信你能教得了他吗?”
我心里疑惑,但是,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是波澜不惊,因为,我知道,桑月还会接着说下去,只听桑月说道:“萧萧,我告诉你哦,秦梓潼是个我们都招惹不起的人,他不仅仅成绩超烂,他的脾气也超烂,最重要的是啊,他在外面混黑帮的啦,还是黑帮小头领呢,他十三岁就混黑帮了,成天跟人动刀子的,要不是他家很有钱,他那承包建筑致富的爸爸每年又拿出好多钱来给学校做慈善,他老早就被开除出校门啦……”
我停下脚步,问桑月:“他会杀人吗?他杀过人吗?”
桑月疑惑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松了口气,再狠戾的性格又如何,他终归不敢杀人,既然不会伤了我的命,我为何要管他是否混过黑帮,是否是什么黑帮的小头领,是否会动刀子……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与我有关的,只是,一旦成了他的家教老师,一旦他的成绩提高一分,我会获得千元奖金。
我依照告示上留下的电话号码,在学校门口打电话时,桑月苦苦拉着我的手臂,竟然双眼都要红润了,楚楚可怜的求我:“萧萧,别去了,好不好?你缺钱,我给你钱,我每天省下所有的零花钱,全都给你,好不好?别去嘛,好不好?”
桑月是我自少时起,唯一真心待我,唯一因为只是因为担心我,而哀戚着苦苦请求我别去做家教的人。面对桑月,我向来冷硬的心,多少还是泛了丝丝的酸涩,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的搁下电话,转身回教室去写我的有奖征文。
那一刻,桑月清秀绝伦的小脸绽放出妍丽的芙蓉花,兴奋的桑月一直守在教室里,一边看着我写有奖征文,一边絮絮叨叨的:“萧萧,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的喜欢你,这么的崇拜你,这么的想要跟你在一起。他妈的,我想,我是不正常了,我真的不正常了。”
后来,桑月仰起纯真的笑脸,说:“萧萧,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真的,我绝对不允许,如同,我绝对不允许,你要甩下我一样。”
当时,我以为,桑月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我与她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我身上的气息是她的环境所没有的,所以,她好奇,所以,她巴巴的凑过来,仅此而已。
当时,我并不知单纯如桑月,跟在我身边,我说什么她便跟着说什么的桑月,竟也是固执如斯,执着如斯。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桑月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每一字,都非戏言。
但是,即使是桑月,亦不能阻止我赚钱的心思。
那一日,很晚,我按照告示上的地址找过去,那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富人区,我伸手按门铃时,侧面窜来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嘴角还残留干涸的血渍,狠狠的瞪我,然后,便看见了我手上的红色告示,他便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也跟着笑,与他对视,谁也不愿意先撤开视线。
许久,他伸过手来,要拍我的脸颊,我不躲也不闪,冷冷的看着他,说:“秦梓潼,我是萧萧,十五岁,你所在学校高中部高一年级甲班女生,前来应聘家教。”
秦梓潼粗糙的指头狠狠的捏了我的脸颊,我皱眉,却没有闪开,依旧与他对视。
许久,秦梓潼松开手,看着我,说:“萧萧是吗?你就不怕我揍你?怕的话现在就滚!”
我看着他,冷冷的问:“你敢杀人吗?”
秦梓潼一愣,瞪着我,指着自己唇角的血渍,骂骂咧咧:“他妈的,没见老子这破了的唇角吗?老子刚刚干完群架回来,妈的,真是过瘾。”
我冷笑:“不就是破了点皮吗?有本事,你倒是杀个人给我看看。”
秦梓潼猛的将我推开,我向来单薄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向后跌,在滚下台阶之前,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抱住我的头,等身子不再向下滚动,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秦梓潼身边,擦去嘴唇的血渍,挑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秦梓潼,你这个家教,我是做定了,因为,我爱钱,亦需要钱。”
说罢,我侧过身子,去按门铃。
那一晚,在秦梓潼那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家里,秦梓潼的父母看了我的成绩单,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然后,便决定聘用我这个家教老师,隔日便可以任教。
其实,让他们聘用我为家教老师,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向来顽劣不恭的儿子,那一晚,静静的坐在沙发一角,没有刁难,亦没有抗议,难得的安静。
那一晚,我走出秦梓潼家别墅时,秦梓潼追了过来,扔给我一瓶云南白药,眼眸停在我沁出血渍的膝盖与手肘上。
我接过,咧唇,笑,说:“秦梓潼,我不会感激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吗?你只是个土大款的笨蛋儿子,仅此而已!”
我无视秦梓潼汹涌的怒气,转身,离开。
秦梓潼的逐渐改变,究竟是否源自我的家教有功,我并不关心。
秦梓潼开始跳级,我高三的时候,成了我的同班同学,我也不关心。
我唯一关心的是,秦梓潼的成绩提高了几分,我该得到多少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