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崖顶，青衣人略微低头看了一眼昏睡中怀中的人，淡漠地笑了笑，而后拽着绳索用力晃了晃。
一只手从崖上探出，精准地扣住他的肩，向上一提，轻而易举将两个人拉了上去。
“下去这么久，我这都睡一觉了。”那人双手抱胸，一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青衣人冷冷哼了一声：“嫌慢就不要跟来。”
那人摸了摸鼻子瞥一眼青衣人的脸色，啧啧道：“小云，你别是又一个人躲在下面偷偷哭吧？”
“别叫我小云！”青衣人皱着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哟，我们小云长大了，不愿意被人当成小孩子了。是不是，云遣怀云公子？”
云遣怀冷道：“白漠夜，你一天不废话会死么？”
“哎，”白漠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勾住云遣怀的肩，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人长嘴，就是要说话的呀。”
云遣怀拍开他的手：“歪理。”
“小云呀——”白漠夜看向他的怀中，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揉着眼睛，“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云遣怀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一个病人而已。”
白漠夜眼珠轻轻一转：“女病人？”
云遣怀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白漠夜热泪盈眶，激动地握住云遣怀空着的那只手：“小云呀，你果真是长大了！”
云遣怀翻了个白眼：“这两者有关系么？”
白漠夜抚着留了一圈小胡子的下巴，猥琐地笑道：“少年，你不懂，哥教你。”
云遣怀冷漠地看着他。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这女子是什么。”白漠夜扳着手指慢慢道，“你看，这荒郊野岭的，平日里半个人都没有，这会儿怎么会突出冒出个女子呢？”
云遣怀挑了挑眉：“为什么呢？”
“笨！”白漠夜掷地有声，“书上常说，反常即妖。这女子定然不寻常，说不定是出门觅食的小狐狸。”
“……”云遣怀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想要击出的拳头，“那她身上的伤呢？”
“受伤了？受伤了就说明这小狐狸道行还浅，可能性子还挺迷糊。你这是什么表情，嗯？道行高深的能让你救？”白漠夜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痛心表情，“你救了她之后，她为了报恩，就会以身相许了。”
“然后？”
“然后你就跟小狐狸相濡以沫双宿双栖呀。”白漠夜笑道，“等你们有了孩儿，一定要认我做干爹！”
云遣怀握拳的手又紧了紧，他突然觉得自个儿在冰天雪地里听这家伙鬼扯，简直是蠢透了。
他转身就走。
“喂喂，小云！”白漠夜紧追两步，跟在他身后，“你不喜欢这个故事？那咱们换一个好了……”
云遣怀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狠狠瞪着他：“白漠夜！你若是还想要回天丹，就闭嘴！”
白漠夜一手捂嘴，两只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中泛起一层雾气，目露幽怨地盯着云遣怀，无声地控诉着。
云遣怀不为所动，脚下更快。白漠夜叹了口气，幽幽道：“最后一句，行不行？”
云遣怀冷冷道：“说！”
“她，长什么样儿？”白漠夜指了指被他紧紧扣在怀中，只能看到一头乌发的人。
云遣怀唇边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你既然这么好奇，为何不自己看？”
白漠夜摸着鼻子慢慢走过去。云遣怀稍稍松了松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怀中人的身子。白漠夜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撩开铺散在那人脸颊上的乱发。
毫无血色的脸与唇，许是没有生气的缘故，看上去并不如何美丽，左眼下生着一枚泪痣，犹如一滴泪将落未落。
“看够了么？”云遣怀淡淡问道。
白漠夜闷闷地点了点头，刚要放下撩头发的手，就见那女子唇边泛起一抹浅笑，纤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如利刃，如冷箭。
然，一眼红尘尽。
白漠夜放下手，退开两步。
“走吧。”云遣怀见他不在废话，也乐得轻松。两人运起轻功，向山下奔去。
这两人脚程不弱，莫如归听着过耳的风声，略微动了动，就觉得云遣怀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而白漠夜果真听话得没再说话。
莫如归警醒惯了，窝在陌生人的怀中，怎么也睡不着，只是重伤之下意识颇为昏沉，也无力多做思考，只得在心中默默数羊打发时间。数到最后，竟然也有片刻的小憩。
大约到傍晚时分，两人的脚步才在一个小院前停下。莫如归在云遣怀怀中动了动，挣扎着看了一眼，却见院子的大门之上横着一块匾，匾上三字：往生堂。
“醒着？”云遣怀似是有点惊讶，口气仍是淡淡的。
莫如归没有说话，就听清脆的童音雀跃道：“公子，你回来了！”
“嗯。”云遣怀点了点头，面上表情稍缓。
“清姐姐做了公子爱吃的糖醋排骨，就等公子了！”小童笑嘻嘻道，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咦，公子带了人回来？”
“她受伤了。”云遣怀淡淡道，“烈儿，去拿我的药箱来。药房有支百年的人参，去炖了。”
“是，公子！”烈儿脆生生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去了。
云遣怀看了一眼白漠夜，笑了笑：“清儿也在，你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清儿来此，自是找你。我留在这儿，给她添堵么？”白漠夜轻叹一声，“小云，你对清儿……”
“我们是朋友。”云遣怀打断他的话，转了身，慢慢向院中走去，“也只能是朋友。”
白漠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半晌才摇了摇头：“年轻人真是任性啊。”
云遣怀这院子不大，除却主卧，便只有三间客房。房间少打扫起来也就方便，因为都比较整洁。云遣怀随意踢开一间客房的门，将莫如归抱进去，安放在床上。
“听烈儿说，你带了个伤者回来。”柔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