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众人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尤以糜芸为最,忙里忙外,竟似连片刻之闲都没有,为方便照顾甘夫人,又在甘夫人房间隔壁打扫出一间屋子,搬了进去。偏是白素自幼在白府长大,平凡人家中琐碎之事如煮饭、女红等一窍不通,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这日,白素和赵云巡视城防,二人立于城头之上,望着城外空旷萧疏的原野,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白素忽道:“你说糜姑娘和皇叔会有结局吗?”
“其实甘夫人也并非不同意此事,只是不知为何,主公迟迟不肯挑明二人关系!”赵云道。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更何况刘玄德贵为皇叔,是吗?”白素冷冷道。
原来白素自幼见白简对娘亲用情之专、之苦,深为感动,后来得知自己身世,娘亲对亲生爹爹用情之深、之痛,对什么“三妻四妾”极是抵触,只盼自己能与赵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不重蹈覆辙。
赵云一时不明白素为何会突然生气,又见白素立于猎猎寒风之中,身形略显单薄,脸现凄楚之色,忙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又顺手脱下自己身上长袍,披在白素身上。
白素心中一暖,暗自叹了一口气,正待与赵云下了城头,却见一人慌慌忙忙奔上城头,道:“赵将军,白姑娘,生了,主母生了,是位小公子!“
此刻,脸色苍白的甘夫人躺在床上,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糜芸坐于床侧,轻轻握住甘夫人的手。刘备则笑哈哈地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不住地晃来晃去,与众人瞧看,一向吵闹的张飞倒也静悄悄地,想是怕吵到了婴儿,连关羽嘴角也挂着难得一见的笑意。小小的一间屋子挤满了人,糜竺、简雍、孙乾俱在,白素、赵云进来之后,更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刘备笑向众人道。
“白姑娘,你说呢?”
“夫人十月怀胎,其中艰辛他人万难体会,还是让夫人自己取一个吧!“白素笑道。
甘夫人忙挣扎着坐起,糜芸赶忙扶住,把一枕头垫在背后,又将被子重新掖好。
“要说辛苦,只怕有一个人比我更甚,这几个月来几乎与我寸步不离,无微不至,莫若让她取一个如何?”甘夫人说完,泪光闪闪地望着糜芸,显是极为感动。
众人亦知糜芸这几个月来尽心尽力地照顾甘夫人,今见甘夫人如此说,一时间纷纷附和,将目光投向刘备。
刘备似是未曾注意到自己已成为众人焦点,喜道:“如此甚好,就请芸姑娘替小儿取一个名字吧!”
糜芸早已是两脸绯红,又见甘夫人拿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双手,料是再躲不过,遂犹豫道:“我只想了一个,却不知道可不可以?”
众人忙问是何?
糜芸声音近不可闻,低头说了两个字,偏是众人都未听清,性急如张飞者更是按捺不住,忙着追问。
“刘禅!”糜芸用稍微大一点儿的声音道。
“刘禅?刘禅?!”刘备喃喃沉思起来。
众人相视一笑,何其太雅!
“好,好,好!就叫刘禅!”刘备开怀大笑道。
一时间,众人笑声不绝,连糜芸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荡漾开来。
忽的,门外有人道:“禀主公,长公子刘封回来了!”
刘备忙将刘禅递给糜芸,向众人道:“走,咱们前面看看去!”
“长公子?刘封?。。。刘禅?”落在最后的白素喃喃自语。
众人来至议事厅,只见一少年将军早迎了出来,单膝跪地,见刘备便拜,必是刘封无疑!
刘封向关张二人行过礼,又向众人一一点头见礼,方才坐了下来。
原来白素未至新野之时,刘备于樊城收得义子刘封,后被派到许都打探曹操情况,今日方回,几个月来,赵云亦并未向白素提起过他!
“曹贼有何动静?”刘备率先问道。
“曹操于邺郡做玄武池,日夜训练水军,已有两个月余!不久,怕是必将南下!“刘封忧心忡忡道。
新野城中只有数千将士,且无险可守,粮草不继,曹操军队何止百万,智士良将,何止千人,若倾巢南下,新野小县,首当其冲,岂不顷刻间化为齑粉。
此中厉害,众人谁不明白,只是苦无对策,一时间,无人言语,气氛沉闷至极。
“怕他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正手痒痒呢!”张飞吼道。
“北方既平,曹操定然南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刘表、孙权若以一人之力,决难抗得住曹操,不过若荆州、江东联手,再加上长江天险,尚有一战之力!“白素道。
“江夏黄祖与江东孙氏有杀父之仇,切齿之恨,今秋赖‘逆水刃’甘宁之力,得保江夏不失,但甘宁射杀江东名将凌操,如此仇怨又多一层。孙权不攻取荆州已属万幸,又怎能期望他能与刘表联合抗曹呢?”孙乾道。
一时间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众位俱怀王佐之才,只因刘备之故,使诸位饱受流离之苦,备实在于心有愧!”刘备深吸了一口气道。
“主公何必如此丧气!重耳在外流亡一十九年方得返齐,一匡天下,成一时霸主;我朝开国高祖皇帝几次身陷险境,几欲丧命,而垓下之围,一战功成,开百年盛世!太凡成大功者,无不先历苦难!今主公只是一时困守新野,又怎可如此丧气?”简雍道。
“我等随主公,立志救民于水火,早把自家性命置之度外,吃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赵云朗声道。
白素默然不语,看着愤愤欲起的关张二人,心下不由佩服刘备的“驭人“之道。
“主公喜得麟儿,眼下又是年关,双喜临门,大家更该欢喜才是,不如大家先想想这个年咱们该如何过才热闹些1“糜竺笑道。
“是啊!正该如此才是!”刘备笑向众人道。
整个年关,关张二人训练士卒,丝毫未曾懈怠。赵云白素二人巡视城防也是倍加小心,刘备不时亦往襄阳刘表处作贺,虽说是要欢喜热闹地过个年,可每个人都似是忙得团团转。
白素每日与赵云巡视诸多辛苦,赵云唯恐白素过于劳累,这日找个借口非要白素留在府中照顾甘夫人及小公子,白素迫不得已,只得与糜芸一起陪着甘夫人母子,以逗阿斗为乐!
原来刘备又为刘禅取了一乳名,即唤“阿斗“。
这些日子下来,据白素冷眼观察,甘夫人贤淑中慧,虽知糜芸与刘备关系非常,但毫无嫉妒之心,反倒有促成之意。而糜芸服待甘夫人母子,亦是尽心尽力。两人竟似情同姐妹,堪比娥皇、女媖。
甘糜二位深知白素巾帼不让须眉,刘备并众将都赞赏有加,心中敬佩,待之甚厚;又兼白素容貌清秀,极易亲近,虽于女红、针织等方面毫无所长,二人也不以为意。
这日午后,阿斗安稳睡下,甘夫人自料一时亦无甚事情,糜芸又忙着做些随阿斗衣物,兼有白素陪待在旁,心中着实过意不去,遂命二人各自回房休息。糜芸虽不情愿,但见甘夫人十分坚持,只得与白素出了后院。
谁想刚至院门,恰巧撞上刘备也过来瞧甘夫子母子。因刘备这几日更为忙碌,难得有机会与糜芸等人见上一面,白素忙指一事,回避了二人。
这里白素独自一人,正欲去寻赵云,却见简雍匆匆忙忙走来,笑道:“这几天打理一些事务,几乎忘却一事!上次白姑娘托我看之八卦图,近日偶然打听出一人,定能解开此图之谜。“
白素不料此事竟有转机,心中欢喜,忙道:“何人可解此图?“
简雍笑道:“离此城西北三十里外,有一高人,若是他解不开此图之谜,怕是天下间再无人能解了!“
白素见简雍如此笃定,若能解了八卦图之谜,说不定还能多了解一些关于亲身父母的事情,忙问此人姓名!
“此人姓黄名承彦,其人周易八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人称‘卦师’,因避战乱,隐居于三十里外黄家庄。”
“三十里外黄家庄?”白素讶然道,“难道竟和月英姐姐有什么关系吗?”一想到黄月英,白素脑海中不由浮现那闪烁着无限光芒的双眼,和那份飘然出世的洒脱。
简雍不想白素如此惊讶,忙道:“怎么?难不成竟是连他也解不开?”
白素忙笑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这个人没准我是认识的!”
简雍不料白素竟能认识此等世外高人,心中佩服竟是太过惊异,遂笑道:“既如此,那就劳烦白姑娘哪日为在下引荐引荐了!我还有事,要找主公商议,先行告退!”
“简先生请便!“白素忙道。
白素心中计议一番,遂找赵云商议,不期赵云却在城外军营之中,不得已,只得去城外寻他。
谁想刚出城门,猛听得背后一阵马蹄急响,紧若鼓点,一人打马飞弛而过,那马竟极为神俊,瞬间便奔出丈余。
这等惊人速度,新野城中,除了“神将”关羽的“赤兔”,便只有刘备的“的卢”可以做到!那马通体雪白,正是“的卢”,马上之人该是刘备无疑。
却不知刘备因何事如此紧迫?
白素心中犯疑,不由想一探究竟,遂展开轻功,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