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刘备自襄阳归来,心中忧虑刘景升之病,颇是烦心!
是日,赵、白二人与刘备打过招呼,遂往城外寻访黄承彦,出新野城西行二十余里,再折向西南行六七里地,来至一山林怀抱之地,隐约见一二茅屋于林间闪现,或是世代居于此间的猎户。二人打听出路径,得知黄家庄便在前面不远处。
转过林子,豁然便看见前面空旷之处疏疏落落地立着两排房屋,自是黄家庄无疑。黄家庄人世世代代居于山脚下,以采药和打猎为生,因地处偏僻,但却因幸得免战火,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避世之所。
二人询问过村民,却得知黄老先生并不居于此处,倒于半山腰处另有一座居所。二人不得已,只得拾阶而上,不多时,来至两三间竹屋前,几道稀疏的篱笆围成一个院落,甚是清雅别致!
赵云才欲叩门,却早有一青衣小童迎了出来,道:“子龙将军,白姑娘,我家主人有请!”赵云心下大讶,将探寻的目光投向白素。
白素微微点了点头,二人遂同小童来至堂上,却见一男一女正立于一轴字画前,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正是几个月前与白素、赵云偶遇新野的黑衣女子黄月英与神秘的白衣男子!
赵云惊诧万分,实不料竟是他二人,因见白素淡淡一笑,心下稍安,忙收束了心神。
“妹妹,你可来了!可是让人好等,前几日我们还曾聊起你们呢!来,快坐下说。”黄月英笑盈盈道。
四人分宾主坐定,白素方笑道:“姐姐莫怪!这几个月来,接二连三,出了许多事情,不然,早就过来叨扰两位了!”
白衣男子一面替子龙斟茶,一边笑道:“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赵云道:“我们凡尘中人,自有许多俗事摆脱不得,比不得两位,闲云野鹤神仙似的生活!”
白衣男子笑道:“二位为国为民,又怎么称得上为俗事所困,千百年后,二位名垂青史,岂不比我们这些闲人更有意义!”
黄月英又道:“妹妹今日过来,可单是来望候我们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她似是并不想四人继续方才话题,那男子也丝毫不觉,只呵呵一笑!
白素因道:“久闻此间有一名士,乃是‘卦师’黄承彦黄老先生。我有一事未解,特来请教一二,却不知他可是隐居于此?”
原来,白素几个月前偶遇黄月英二人,深知其在周易八卦上的造诣颇深,近日又从简雍处闻得“卦师”黄承彦亦居于此,遂心下已猜到二人必有一定渊源,刚才初见二人之时,恰自印证了心中猜测,所以惊讶之处浑不似赵云那般。
“你找我爹?”黄月英显是未料到如此,甚是惊讶,连那白衣男子也未曾想到,探寻似的目光扫过二人。
白素虽则料定黄月英与黄承彦之间必有渊源,却不想二人竟是亲密至此,心中也是吃惊不小,忙道:“怎么?姐姐竟是黄老先生之女?”反倒是赵云于四人之中吃惊最小!
“呵呵,不错,黄老先生正是家父!只是妹妹来的不巧了,爹爹几个月前远游天下,至今未归,所以我和拙夫才搬回这里居住!”黄月英笑道。
“那黄老先生何是可得归来?”赵云不免替白素着急,为八卦图遗憾,率先问道。
“岳父大人寻访天下名山,这归期倒是不可妄拟的,却不知二位有何要事?”白衣男子道。
白素因说道:“我这里有张八卦图,看了亦不甚明白,久闻黄老先生大名,特来请教!”说着将兽皮材质的八卦图递给了黄月英!
黄月英疑惑地接过八卦图,举目一验,却是悚然变色!
“这,这竟是...”声音之中竟夹杂着不可思议的颤抖与惊喜。
白衣男子竟也是叹了一口气,道:“不错!这真的就是‘洛书’!若是他人所见,只怕多半认不得,你既然认定是洛书,又怎会有错!”
“洛书?”这次,吃惊地轮到了白素!
黄月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道:“对,正是洛书!三千多年前,龙马负图出大河,灵龟负书出洛水,是为河图、洛书!伏羲氏得河图,乃创先天八卦,至周文王时,推演后天八卦,与先天八卦相互印证,得八八六十四卦,始故世传《周易》,至今已流传了千百年。而洛书,虽与河图一脉相承,却更为神秘,世人几难见其踪迹。据传,当年大禹得洛书,独创‘九畴’,乃按‘九畴’方位疏通治水,成旷世之功!夏、商、周时期更被奉为宫庭至宝,虽未能传世,却尚有踪迹可寻。可惜至秦以后,再也没有关于‘洛书’的任何记载了,因此世人多认为这天下至宝早已被始皇帝焚毁。没想到,没想到它今日竟能重现天日!”尽管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黄月英的话音里仍有难以掩饰的兴奋。
始皇帝?焚书坑儒?白素右手默默抚过左肩纹鼎之处,心中一痛,不再言语!
黄月英、白衣男子自然知道这“洛书”的珍贵之处,心中激动、惊讶之处在所难免!赵云心中滋味却远非惊讶那么简单了:白简白老爷子武功奇高,点穴手法尤过吕布,更有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秋水剑,却在江湖上寂然无名;《霸者集》所载武功更是高深莫测,多有早已失传百年的独门奇功,自己强行参悟,至今也没有什么较大的进展;而现在小小一张八卦图,竟是上古传说中的“洛书”?
而赵云的惊异之中更多的倒是痛惜,眼前这位女子右手抚肩,咬唇不语,眼神之中漫过的依然是那抹不掉的忧伤!赵云心痛更过白素,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深埋心底?难道在我面前,你还要伪装着坚强吗?难道我就不能为你卸去肩上的重担吗?难道我连最基本的安稳都不能给你吗?
“妹妹,恕我冒昧,‘洛书’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黄月英问道。
白素心下叹了口气,微微苦笑,道:“此乃家父偶得之物,却并不知它竟是‘洛书’!”
赵云明知《霸者集》并这“洛书”是俱是白府家传之物,今见白素如此说,心中亦颇是担忧:这等人人觊觎的宝物,若一旦有消息传出,岂不置白素于万般凶险之地?因此也不点破,倒替白素掩饰过去。
“姐姐既清楚这‘洛书’来历,不知可解得了这图?”白素问道。
“这,我并不敢说我一定能解,即使解得出来,也需要一定的时日!”黄月英皱眉道。
“你若解不出来,我看即使是岳父大人亲至,也难有进展!”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道。
黄月英一笑,道:“我想不妨请妹妹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等解了这‘洛书’之谜再走,如何?”
白素方要推却,白衣男子已抢道:“如此甚好!我看不如连子龙也一起住下便是!”
“新野如何能离得了子龙,况且我...”白素正自推委,早被黄月英打断,道:“不行,妹妹你可是走不了了!”
白赵二人无奈,商议一番之后,白素只得留下,赵云返回新野!
“来了这么久了,想必你们都已经饿了,我这就下去准备点吃的!”黄月英笑道。
“我与子龙到山下与猎户讨些野味去!”白衣男子笑道。
此刻,堂上只剩白素一人,正欲起身四处走走,忽见一卷字轴挂于屏风之上,墨迹犹新,显是刚挂上去,正是方才进门时黄月英二人所品评之字轴,只见上面写道是:“大丈夫兮生乱世,立功名兮留青史!挥长戈兮杀敌寇,征兮战兮非为已!”字迹圆润内敛,极具神韵,却每至“兮”字最后一笔,直若逆流而上的一股激湍,虽极力掩饰之下,仍是锋芒毕露。
白素微微疑惑,又去瞧那落款,写道是:南阳散人诸葛亮!白素大吃一惊,他竟是刘备两番不遇的“卧龙”诸葛孔明!怪道如此风度,如此神韵?自己先前怎么没猜到他就是诸葛卧龙呢?黄月英极力掩饰他的身份,自己如何没有想到呢?
忽又转念叹道,月英姐姐倒是用心良苦,极力掩饰孔明身份,又从隆中特意搬回这里居住,显是不愿孔明卷入世间的争斗之中,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那“兮”字的锋芒,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啊!就如赵云,若是此刻劝他与自己一起归隐山林,他肯放手吗?
白素心中一痛,乃暗自筹划一番,如何方能请得孔明出山!
不多久,孔明与子龙已回,二人边走边说笑着,甚是融洽,孔明自将一只野兔送去剥洗不提,这里子龙使眼色与白素,二人出了院落,子龙方道:“你可知此人是谁?”神色颇是慌张!
白素一笑,道:“南阳卧龙,诸葛孔明!也即是皇叔两番寻访不遇之人!”
“原来你早知道了!”赵云叹道。
刚刚赵云与孔明二人下山与猎户讨些野味,亲耳听到众人称他为“孔明先生”,心下吃惊,却暗藏不露,实望先与白素商议之后再做行动,不期白素亦知此事!
白素不免解释一番,道:“我看这孔明并非无出仕之心,多半倒是因为月英姐姐之故,我自有计,这样吧,三日后,你请皇叔务必于隆中再访孔明!”
二人计议已定,早有小童来请。四人用饭毕,白素、赵云佯做不知孔明身份,倒是孔明依然谈笑自若,无丝毫不便之处!
转眼间,日已西坠,赵云因要告辞,回返新野。白素、孔明、黄月英送至山下,赵云拱手道:“你们留步吧!望你们能早日勘破‘洛书’之谜,早归新野!”
黄月英笑着以手肘碰了碰白素,道:“妹妹,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赵云尴尬一笑,向白素重重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白素浅浅一笑,二人心知肚明!
黄月英只当赵云放心不下白素,心中赞叹二人之情,不由向孔明望去,却见孔明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中亦是一阵甜蜜漫过。
只不过,在白素看来,孔明的笑容里倒多了三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