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从凤仪宫回来之后,便去请了太后的懿旨,救死扶伤原本是身为医者的本职,况且太医院一直都是为皇家所用,太后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胡太医派了太医院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康太医,亲自前往泽王府为王妃治病。
康太医来到王府的时候,为柳青青把脉时,神情平淡,他告诉常心,只要按时服药,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王妃便可痊愈。常心还是面露急色,小姐曾经服用了那么多重要,都无济于事,这次能够管用吗?常心,双眼通红,很明显,那是哭过的痕迹,她问:“康太医,我家小姐喝了这药会痊愈吗?”
康太医道:“放心好了!王妃不过是风寒重些罢了,之前的吐血,也是因为一时操劳过度。这次若是按着这个药方服药,定能够痊愈。”常心点了点头,送康太医离开,一心盼望着小姐能够早些痊愈。
王爷这些日子不再王府,只因这是一年一度的狩猎。府里的男主人不在,女主人又生病了,一般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交由侧妃扶苏打理,偏偏她又极为讨厌那个女人,尤其是还挺着个大肚子老是晃来晃去,看着,她就觉得不舒服。她还是每天按时给小姐煎药、服药,起初一段时间,柳青青的面色有所好转。有时她会感觉到全身的骨骼疼痛,不过并没有当初的那么严重。柳青青心下有些疑惑,难道这太医院的一声希望她的身体会好起来?不过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答案,怎么可能呢?
直到有一天晚上,府里来了另外的一名郎中,自称是康太医的弟子,他在原来的药方中加了一味补药。柳青青当下只觉得有些奇怪,她便让常心把药方拿给南宫先生看,南宫辰看了药方,只是冷冷地一笑,“表面上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若是换上一种方式,可以让所有的药都变得有问题。”
终于,在服药的第十天,柳青青感觉到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而且越来越严重。皇后再次找来了胡太医,她握住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厉声问道:“胡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胡太医冷汗涔涔,“皇后……这……”他似乎也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不过微尘可以保证,太医院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康太医开的药方,我都亲自检查过。都是治病补血的,不会人的身体有任何的副作用!”
皇后凝眉思索了一下,“难不成另有其人?”
胡太医越想,只觉得越不对劲,若是另有其人,若是事情一朝败露,岂不是脱得一干二净?事情与他们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皇后此刻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显得镇静,声音不急不缓,“不必担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有什么顾虑。”
“是,娘娘!”胡太医退下,不过,他的心情有些凌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王妃的病情应该不至于越来越严重啊?
也静悄悄的,玉盘似的的月亮挂在天上,与云层为伴。柳青青这几日,身体越来越难受,半夜里又吐了一回血。早知道中毒这么难受,比生病难受上百倍,她当初就不应该……躺在床上,望着楼阁,有气无力的,虽然她知道她并不会有事,至少有南宫辰在,可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异常的难受。王府里的几个婢女轮流照顾她,日夜不休。
皇宫境内,皇帝、太子,中皇子都暂时不在宫中,后宫的一些事情就只好由太后出面。原本太医院就是奉了她的旨意,她也亲自派人查看柳青青的用药,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太后果断地下令,凡是朝廷内外,无论是谁,只要医治好了三王妃则重重有赏!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朝中文史官何洛大人,竟然会医术,他亲自请缨去给柳青青看病。
柳青青在意识迷糊间,她看到一张脸,那是一张纯净的脸,而充满深情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待柳青青看清面前之人时,她面色一沉,语气冷冷的,“何大人你不去上朝,来王府干嘛?”分明是关心他,担心他,可却还是要这般伤他。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何洛却并没有因此愤怒。
他忍着极大的痛楚,朝她一笑,“你体内的毒还没解,不要说话。”柳青青瞥了他一眼,头一偏,没有说话。这样对待他她心里也很难受,只是他不愿他卷入这场是非,这本就是一场局,一场扳倒皇后废掉太子的阴谋。
忽然间,柳青青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忽然想到了他的话,毒素还没完全解,也就是解了一部分。心中一惊,她睁开眼看着何洛,眼睛由愤怒转而震惊!“滴答!滴答!”何洛的手腕在滴血!鲜红的鲜血地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忽然明白,何洛所谓的解毒就是给她和自己的血。这个傻子!她怎么值得他这样?他就是一个彻底的傻瓜!她失声痛道:“何洛,你快去包扎一下!”何洛并不为所动,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他忽然用另一只手抱住了柳青青,语气轻柔“不过点小伤罢了”
可她的心中却是一酸,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落下。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药草的的味道。过了一会,他终于放开了他,眼神依旧满怀深情。
柳青青瞪着他,“何大人,你若是再不去包扎一下,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将你赶出王府!”
何洛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情深似海。
柳青青恢复了一丝精神,她硬着心肠,恶狠狠地说道:“你不相信?”
何洛微笑,面容温雅,他摇了摇头,声音柔柔地,“你不会!”
柳青青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道:“以前的柳青青或许不会,可是现在……”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却像一把利剑,插在他的心口,他听到两个冰冷的字眼,“我会!”
他没有再说话,独自找到白净的纱布,替自己一圈一圈地包扎。毕竟,她还是关心他的,不是吗?嘴角带着苦笑,他是这么安慰自己!
抬起头,何洛望着她,心中五味陈杂,她的毒,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不是今天她瞧好遇上了他,恐怕……
他问:“小青,你怎会重如此深的剧毒呢?”她是那么善良的孩子,应该不会和谁结什么深仇大恨呀!到底是谁,竟然给她下了这么重的毒手?他有些想不通。
如此深?柳青青听到这么句话时,她的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南宫辰不是告诉她,他有绝对的把我可以治好她么?怎么现在?难道他欺骗了她?她没有再继续往下想,有些不敢想。
柳青青怔怔地问道:“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子露风痕!小青,你可知道,若是这毒再拖一天,就是神仙都没有办法救你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抑制不住的焦急。
一天?柳青青想到这儿,神色有些冷,这一天的生命难道就是她换取自由的筹码么?她敛下心中的这些凉意,问道:“你的血怎么能够治我的毒呢?”
何洛嘴角扯了一个荒凉的笑,看来过去的记忆,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的师傅——公孙极,他曾经将一种药融入了我的血液之中,治好了我的病。而后,我的血液里也有了这种药效,可以治百毒!其实,他不只是我的师傅,更是我们的师傅!只怕这些,小青都忘了。”
原来如此,他们还有这么一段不寻常的记忆,柳青青心中有无限感动,即是为他,也是为真正地柳青青。
望着何洛走时,那萧索的背影,柳青青怔怔地,内心的情感就像翻涌的海浪一般,她的声音很轻柔,“何洛,谢谢你!”可是,也……对不起!她在心底说道。
男子的身形一顿,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随即步履大步向前踏去!
柳青青躺在床上,眉心染上一抹疲惫,她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好像更不济了。
太后来看望柳青青时,她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太后没有办法只得重新让太医院的人来治疗。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胡太医,太医院的官职最高的人员。
这一次,胡太医处处小心,从药材、煎药、到服药,胡太医每一步,处处留心,还用银针亲自尝试。没有理由会越来越差啊!他百思不解!
可是,柳青青在服药后,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而且中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胡太医心惊胆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连他自己都觉得说双手发抖,怎么会这样呢?除非……不过,这也不可能啊,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呢?难道是有人故意想嫁祸?想到这里,他的心一惊,就像是要停止跳动一般!
柳青青仍然在昏睡的状态,不知是梦里,还是在现实当中,记忆恍恍惚惚。她好像听到了侍女的哭声,尤其是常心的声音最响亮。这个丫头,总是这么莽撞,平时嗓门儿大,这个时候还是这样,她还没死呢!
梦月坐在柳青青的身旁轻轻的抽泣,慧云来看望小姐的时候,她跟她说的最多的,便是柳家的事情了,她的声音都哽咽了,只是握着她的手,不觉得紧了几分,隐约有些颤抖。慧云从来都是很谨慎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她想告诉她们她没事,可是如何拼命却睁不开眼睛。
太后禁止让任何人给柳青青再服药,以防病情再恶化。太后对柳青青却也是着实喜欢,时常过来看望她跟她说话,跟她聊天。而她说的,都是宇文熠泽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心酸。
他曾经为了救太后身重剑伤,那剑口离心脏处,只差半分。在所有都认为这个孩子没有办法活过来的时候,然而他却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在他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他亲自带领一千御林军,击退了大漠的一万人马,以少胜多,以弱制强。当时他在整个天宇扬名立万,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他却是个低调的孩子,他从来不邀功。他也曾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位姑娘叫紫萱,活泼可爱,会唱一些好听的,却又不知名的歌曲。只可惜她最后选择了六皇子,和他私奔,远离这世俗烦扰。
然而自从那以后,他真个人都变得颓废,终日以丝竹佳人美酒为伴。虽然如此,可是他却没有中意的姑娘。否则也不会多年也未曾娶妻,柳青青听到这儿的时候,心底一黯,他终究对那个女子情深意重。
太后在说这些的时候,无不是心疼。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母爱,泽儿被接回宫中不久以后,她的母亲就出家了,从此了无踪迹,再也没有在天宇露过面。她突然低叹一声,她说,泽儿真是个苦孩子!
许久的沉默之后,柳青青听到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些苍凉,“可是,青青呀!你就是他生命中的那抹阳光啊!直到遇见你,他才步入了正常的生活!有了微笑,有了情绪。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用了心的。所以……”太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青青,你一定不能有事!哀家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好起来的!”
宇文熠泽?柳青青想,应该快了吧,狩猎这么久了,他应该就要回来了。那么皇帝也一并会回来,事情或许就会有个着落了,那么她承受的痛苦应该会减少一些吧!苍白的嘴角动了动,虚弱地一笑。
这天清晨,王府比起往常热闹了许多,她好像听到了府里鞭炮的声响。熠泽真的要回来了吗?他真的……就回来了?柳青青睁开了眼睛,她想起来到门外去看一看,却感觉浑身无力。
门外紫芙看到宇文熠泽,眼睛一亮,声音带着无限的欣喜,“王爷,你回来了。”
柳青青心中夹杂着欣喜,又含着无限的委屈。
宇文熠泽点头,他的脚步有些沉缓,一步步向柳青青走来。
她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加快,想了想,索性闭上了双眼。宇文熠泽立于床头,一股压人的气势传来,他吩咐紫芙,“你先下吧!今日由我来照顾!”
紫芙退下,她悄悄地带上了门,屋子里变得安静异常,许久的沉默。
柳青青的心在这一刻开始平静下来,均匀的呼吸传来。
宇文熠泽在船头坐下,望着那苍白的脸,日夜思念的面孔,心中一阵沉痛。他抓起了她的手,将手轻轻地放在胸口处。
柳青青紧张极了,她感觉到他那有力的,有节奏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他说:“青儿!你个傻丫头!竟然以身试药!引蛇出洞的方法有多种,何必选择这样的方式呢?我好后悔,竟然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柳青青似乎忘了睁开眼睛。
“我害怕!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我怕再也没有人给我出谋划策,我怕再也听不到你的歌声!青儿……”那声音竟含着哽咽,他浓浓地叹息,将头抵着她的下巴处,耳朵挺着她的胸口,当听到那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的心情有所缓解,面色闪过一丝柔和。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掠过她尖尖的下巴,最终落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他的头缓缓地靠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他突然犹豫了一下,好看的眼睛里扬起了笑意。
柳青青心底越来越紧张,她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停留在她的面颊上,痒痒的,撩人心扉,而且那股气息越来越近。就在他的唇即将靠近她的额头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乌黑水灵大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宇文熠泽。
宇文熠泽眸中一喜,转瞬而过,他的眼中却多了一层其它的的神情,那是——愤怒!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拎起来,不过想到她还是个病人,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有力的双手拽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凶巴巴的,早已没有之前的柔情,“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是不是?”
其实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她并没有感觉到疼,可是柳青青得转移这个话题,她微微皱了柳眉,嘴角吐出一个字,“疼!”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
宇文熠泽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是就是他命中的克星?缓缓放开了手,他有些无奈,“真是让人不省心!”
柳青青看到他这摸样,忍不住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他何时竟然也有这么无奈的时刻呢。
宇文熠泽怒道:“还笑?小心你下次醒不过来了!”他那表情没有丝毫的掩饰,就像一个孩子。
柳青青摇了摇头,她的气色仍然有些虚弱,她道:“不会!至少,在你大业未成之前,我还要留着这条命!”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原来她还一直都记,他的眼底忽明忽暗,一阵闪烁。他说道:“那只不过是我一时之气罢了,怒你不珍惜自己。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一直活到老。”
一直到老?柳青青眨了眨眼睛,只怕这个男人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承诺了吧!她俏皮地说道:“你想得倒美!”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有些淘气,有些聪明,身上闪着灵光的女孩子!宇文熠泽温柔地笑了,“我就是要想得美一点!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柳青青没有说话,低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她的神情。而他,却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