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得有些晚了,便觉气氛不同往日,仿佛整个昭阳殿里,平白多出了些什么,细下一看才知,正殿外已经放满了一桌子的赏赐,原是皇帝回去后便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昭阳殿一时之间很是热闹,不请自来拜访的更是几乎踏破了门槛。
若非皇帝头先下了旨意今早不必来请早安,嫔妃们怕是全都挤到昭阳殿来了。
顾宛之洗漱完毕便去了东暖阁,暖阁内一切应有尽有,她为了打发每日无聊的时间,早已命人搜罗各种书籍,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书柜,够她看许久的了。这也是冲着顾家有权有势得了特权,若非如此,又岂能随意将书籍全搬进了暖阁内呢。
进来伺候的宫女们见顾宛之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都忍不住暗暗佩服起来,之前进宫那一个月里皇上是从未踏足昭阳殿的,真真是门庭冷落,如今才侍寝了一夜,皇上就这么多赏赐接踵而至,她也能面不改色,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非宫里这些动不动就争风吃醋的女人可比的。
“小姐,德妃求见。”素月进了暖阁来,见顾宛之看书看得十分入神,一时有些犹豫不敢打扰,但来者是德妃,不能得罪。
顾宛之从书中抽身而出,转看向素雪,微一挑秀眉,“德妃来了?”这一句德妃来了问得丝毫没有意外,似是她已知会有今日这一遭。
素雪点点头,见顾宛之已起身,忙取了斗篷为她披上,拿来了暖炉递到她手中,一面问道:“小姐可是要宣见?皇上今日下来旨意不必前来请安晨省,小姐若不愿去大可让奴婢们回了就是。”
顾宛之轻轻摇头,淡淡道:“德妃可是宫里头一等一的宠妃,深得皇上疼爱,此人得罪不得,更何况,她娘家近来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于公于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素雪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道:“德妃是有些目中无人,恐怕连……连小姐您都不放在眼里,可奴婢怎么觉得她对淑妃倒是客客气气的呢。”
顾宛之想起昨日在大殿的情景,德妃虽然句句话都带着刺,不过对着淑妃,到真的确是不失礼数,她沉吟片刻,道:“查一下德妃和淑妃的往事,查不到宫里的便查宫外的。”她既然决定在留在宫中,那就做好一粒好棋子,父亲交代她的事情,她便要办得妥妥当当,德妃和淑妃这两个人,是宫里长宠不衰的妃子,若她们挡在中间,今后难保不会坏她大事,必要时刻,二人不能留。
说着说着便到了正殿,德妃正坐着等候,见顾宛之出来,便笑着起身行礼,“臣妾给姐姐请安了。”
顾宛之坐上首座,浅浅笑开,“妹妹有心了,今日不用晨省,妹妹其实不必来这里的。”
德妃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十分明耀,她如歌声一般的嗓音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既是这后宫之首,臣妾给姐姐请个安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姐姐伺候皇上辛苦了,做妹妹的自然要来看看姐姐。”
她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清脆,顾宛之不为大动,面带浅笑望她,道:“难怪皇上这么宠爱妹妹,妹妹实是讨人欢喜。”
“姐姐夸奖了。”德妃美目一转,眼里快速滑过一丝不屑,嘴角却微微一动,脸上顿时呈现出一副惭愧之态,只听她接着道:“臣妾今日前来,是专程为昨日晨省的事情求姐姐开恩的。”
“哦?妹妹何罪之有呢?”顾宛之端起热茶,在唇边轻轻呷了一口,面不改色。
德妃一边观察着顾宛之的神态,见她没有动静,暗掐自己大腿一把,眼角立刻挤出了两滴泪水,她起身朝着顾宛之跪下一拜,怯怯道:“姐姐,臣妾昨日晨省的时候来晚了暂且不说,还在大殿里撒泼,令姐姐颜面无存,求姐姐狠狠责罚臣妾,叫臣妾心中好受一些。”
顾宛之放下茶盏,抬起眼皮静静望向跪着的德妃,她头上的花簪被折射进来的日光照得明晃晃的,色彩斑斓笼罩住她,仿佛一幅美景,她片刻都不曾开口说话,亦让德妃心里也没了底。
过了半晌,顾宛之才不紧不慢道:“妹妹天性烂漫,是个爽快人,本宫又怎么能以此来责罚于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人都以为本宫是个不明是非,难辨真假的人么?”
德妃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响头,便站起身来,语气里无不感激,“姐姐果然是深明大义,叫臣妾好不佩服。”
顾宛之抿嘴微笑,“妹妹且坐,不必站着说话。”
德妃依言坐下,殿里当值的宫女立即换了新的茶水点心,便都一一退下,德妃见状,蹙眉深思了会儿,犹犹豫豫开口道:“其实臣妾今日前来,除了向皇后姐姐请罪,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姐姐。”
“妹妹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来听听。”顾宛之心知德妃今日前来并不单纯,昨夜皇帝来昭阳殿,这是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众人原以为是她初进宫便被冷落一个月,皇上定是厌恶极了,是以昨夜一举,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德妃面带几分忧虑,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姐姐,臣妾听宫女们说,陆贵嫔最近身子欠安。”
“这是怎么回事?”顾宛之疑惑道,略一回想,昨日的确有两个嫔妃因病未能前来请安,其中包括这个陆贵嫔。
德妃顿了顿,道:“臣妾听闻陆贵嫔这大半个月来身子极为欠安,又听说她宣了李太医诊断之后毫无好转,也不知陆妹妹是否得了什么要紧的病。”
顾宛之问道:“可曾有人前去探望贵嫔?”
“陆妹妹终日闭门不见客,凡是上门的人,无不吃了钉子,连臣妾,都是有心无力呢。”
“皇上可知此事?”
“皇上日日操劳,臣妾也不敢言明,所以不得已今日才来求见娘娘,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陆贵嫔若真有事,臣妾也不能坐视不理。”
顾宛之点头称是,心中却不禁好笑起来,德妃的性子可真是一天一个变,明明昨天还一副目中无人,独宠六宫的姿态,今日却能心安理得大言不惭的说这些窝心的话。从她入宫来,听过德妃的不少事迹,当年同德妃一起入宫的嫔妃们,除了淑妃,剩下的不是病死就是意外死,若让她信这些与德妃无关,其他人也不会信,怕是连精明的皇帝,都知道这些,只是迫于朝廷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才没有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