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你娘亲入葬快满一个月的时候,我实在是憋闷不住,想得厉害,便特地赶了个大早前往祭拜。谁知刚到墓地便看到墓室门大开,守陵之人昏厥在侧。
我大惊之下,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却见你娘亲的棺椁好好地放着,没有破损,边上的陪葬品也都没有动过的迹象。
我唤醒了守陵人,问他为何晕倒在那里,他先是大惊失色,待看到棺椁无恙后,才长喘了一口气,吱唔了一阵回了我,说是他夜里巡查的时候不留神跌了一跤,不巧碰到了头才会晕倒。然后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就急赶急地地离开了。
他的言行太过可疑,我原本放下的心,一下子就又提了起来。
我绕着墓室里里外外地看了又看,虽然知道事有不妙,可就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最后,还是你娘亲显灵,让我的锁腰带粘在了贼人为障人眼目而重新刷涂的棺椁封漆上。因为怕过于张扬而招惹出什么事端来,我便自行开了棺。”乳母说到这儿忍不住发颤地紧紧攥住了梦格儿的肩膀,力道让她很疼……
“贼人……贼人竟然把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来的下贱的尸身穿上了你娘亲的殓衣放在了棺中,自以为尸身败烂、面容不清,定然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偏偏主子天生六个脚趾,这是任谁想也想不到的。梦格儿……”乳母一边收敛心神,一边自怀中拿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香壶来:“这里面放着的,是我在棺里找到的一枚盘扣,应该是贼人所留。”
梦格儿接过香壶,打开盖子将盘扣取了出来。
一枚灰色棉料做的盘扣,样式很特别,正中间安了一颗铜片,上面写着两个纂字“大祁”。
“我后来查过了,这是大祁皇宫内侍的内侍服上特有的盘扣,绝无可能是下葬或者是送葬的什么人无意中落在棺内的。
梦格儿,你一定要帮你娘亲、帮乳母找出那贼人的下落,寻回遗骸。
我想过了,最好法子就是你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宫,这样查找起来才会方便。
你只要获得了太子或是三皇子的喜爱,得到的正妃的头衔,那么,在大婚前三年,你便可以利用宫礼传教的机会,名正言顺的在这皇宫之中搜寻线索。一旦有了发现,乳母便回去蓝都国,找你的外祖父,让他替咱们讨个说法。”
梦格儿寒眉冷凝,身体一阵阵的发凉。
是什么人要盗走娘亲的遗骸?为什么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线索?真的是贼人无意中落人,亦或是栽赃嫁祸?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
“好。乳母,就依你的。我会努力试上一试。只是……”梦格儿沉呤了半晌接着说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必定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而这,必然会揭起轩然大波。为防万一,我们要先做好应对的准备才成。你是否真的有把握,祖父会为娘亲出头?”
乳母未有迟疑,立时就回答她道:“梦格儿,乳母在你娘亲的尸骨被盗的次月,便与你的外祖父有了联系。这些年来,我暗中搜寻的用度便全是你的外祖父差人送的,王上早就有话送到,一旦查实,必定追究。”
“照此说来……外祖父除了周全银两之外,想必也应该派了些人手来才是?”
“唉……你这丫头,有时候真的不敢相信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脑子?是,这五年来,王上每隔半年便会轮换一批影卫过来助我。”
“这就好,你给外祖父带个信,让他若再送影卫过来时,全部只挑些没有牵挂的来,功夫要好,来了就不再轮换了。”
“梦格儿,你……”
“我自有打算。乳母,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到和你说的时候。你年纪也大了,凡事有我。”梦格儿转身面向梳装用的铜境,拾起桌上搁着的黛笔,轻轻地描画双眉:“衣衫和首饰不用换了,就这么着。你去把新做的香粉取来给我洒上些就好。”
乳母一听,愁颜轻展,赶紧从随身带着的小箱里把一个包裹了好几层的香粉包给取了出来。刚给梦格儿洒好,就听见鱼儿在门外面叫着:“郡主,内侍来传了,请郡主速至正殿候着,准备用晚膳了。”
(正殿)
梦格儿上午站了不少时间,受了不少罪的正殿,此刻是欢声笑语一片。还未进门,一股股脂粉香和着熏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原本放着的两张圆椅和茶桌已经被撤了去,一张大得惊人的圆桌占了地方,周围三三两两地落坐了六、七个人,太后和皇后还没有到。
坐着的人谈得正欢,听到内侍通传的声音,一齐转头看向梦格儿,先是悄无声息,很快,便接二连三的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放眼开去,几个年纪相仿的皇子已是双目含春的样子。
眼睛巡了一圈,梦格儿愣了一下,在内河边上遇见的那两个也赫然在座。那个老六和其他皇子一样,正呆呆地看着她,而他的三哥却在看到她时皱了下眉头。
他,难道就是那个人人称颂的奇才三皇子即墨彦吗?他那丰挺的俊眉为何会因自己的出现而皱起?
“太后、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瑞公主,祥公主,莲蕊郡主,贺兰宁郡主,昌平郡主,紫云郡主,和顺郡主到。”内侍尖细的通报声,把梦格儿发散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座上的几个皇子纷纷起身离位、伏地请安。
太后已经换了白日的装束,着了一身蓝紫色绸面的袄裙,镂空龙凤呈祥图,头佩同色大株牡丹发饰一枚,耳朵、手腕上也戴了同样花色的耳饰和手镯。一串大粒南海珠串规整地戴在颈间,显得十分雍容。眉眼间依然透着慈祥、和善。
皇后则着了一件正红凤袍,一枝金灿灿的凤鸟金步摇像它的主人一样华贵而美艳地插在高耸的发髻正中间,颈佩琉璃八宝朝珠串挂件三围,腰带黑玉镶锦,足蹬红面宫马靴。
边上立着的当朝太子,穿的是一件和梦格儿一样的月牙白衣衫。除了那抹绿色的束发玉箍和腕间的墨绿佛珠外,便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典。在周遭的一片红紫之中,如夏日清泉般静雅而醒目。
瑞公主,祥公主是皇家的女子,又兼着未来小姑的身份,因而均选穿了绛红色的正统宫装,只是在搭襟和衣服的下摆处,点配了一些金纱。
其他五位郡主,都生得亮丽、周正,身穿或蓝或紫、或粉或金的宫装,打扮地妖娆艳丽而不失端庄。
梦格儿看着她们高高挺起下巴,高贵地露出纤白的颈子,生不出一丝好感。
其它方面她还是有些自信的,可若是就如何身处皇宫与太后、皇后逢迎相处这一点来讲,却着实是比不过她们。至少,她不会想到放弃午憩去与太后、皇后聊天。
梦格儿见太后一行都已落坐,不好再站在边上,只得在唯一的一个空坐上落了坐,而那唯一空下的位置恰巧排在即墨彦边上。
太后坐在正位,右手边坐着皇后,左手边坐着太子,两个公主和几位皇子早就被候选的郡主们不着声色地给挤到了边上。
按理儿说,三皇子也算是宴席的正主儿了,又是人人称颂的天纵奇才,身边不应该会那么冷清才对。可惜,那些郡主们都是能拎得清的主儿。她们都知道,同样是皇子,可够当皇帝的,就只有太子!
更何况,那个三皇子的虽说是皮相上乘,可毕竟也是个没有依靠的。就算有谁对三皇子芳心暗许,估计也左不过家族的旨意吧?所以才会一个个儿的像苍蝇一般舍了边上的三皇子,只围着太子转。
皇后见各人都坐定了,艳唇轻启,说到:“今儿个,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聚在一起,想必在座的都已知晓了。
各位郡主用不着害臊,你们众位,除了梦格儿郡主和莲蕊郡主年纪尚轻些,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不论是在这宫内还是在宫外,都没有什么好避忌的。
太子、三皇子早在去年春天就到了择妃的日子了,只是太后和我都认为,皇家妃位,可以缺但不能够滥!
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等的就是在坐的各位,要么是我皇家的旁支,要么是赐姓王候的明珠,不但身份尊贵,而且品性卓绝的女子们长大成人。
如今,好日子总算是让我们给等到了。只是,这正妃之位只有一个。所以必须通过测试才能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的。
这第一轮啊,我们测的是缘份。”
皇子、公主、郡主们面面相觑,测缘份?这缘份怎么个测法?
皇后未言先笑了:“下午,太子、三皇子和各位郡主们都接了太后赏赐的衣衫和配件是吧?那就是个开始了。分到各人手上的东西,包括外衫,都是有讲究的。”
梦格儿有些了然,不禁仔细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白色的衣衫,也是银钱滚的边,衬得他面庞如白玉凝脂般。温和的眉眼,似有秋水蕴藏其间。不笑而春意拂面,真是个谪仙般的男子。
打量间,不意撞上了他迎来的目光。
四只眼睛一时间胶沾在一起,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