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华,耀了她的眼睛。
皇后的声音徐徐传来:“是了。太子挑的是白衫,绿饰。这白衫是蓝都国年前派人专程送来的月牙宝丝织就的,火毒不入,储梦郡主身上穿的那件也是。事先他们都不知道这白衫的来历,所以,应该是两人喜好相投的缘故;首饰方面太子的发箍和手链都是延庆国的宝玉所制,莲蕊郡主巧应了一串珠串,储梦郡主则是发箍。
三皇子着的一身玄袍,乃我大祁正统宫装,恰与贺兰宁郡主所选衣物的辅色相当,而昌平郡主、紫云郡主与和顺郡主身上的配饰则是分别应了三皇子的手珠、腰佩与挂珠。”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梦格儿虽然是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有几束不善的眼光扫向了她这里。
皇后见了各人的反应,嘴角轻扬:“这测缘份呢,只是想在你们互不熟悉之时,给彼此找到一些日后能够开口说话的理由,不是真正的的比试,也不会特别的代表什么。各位用不着紧张。
好了,太子,三皇子,请起来吧,让众位郡主都来认识认识。”
太子携了三皇子应旨起身。
边上的男子起身时带起了一阵清爽的花精香气。
果然,“三哥”就是是当朝三皇子——即墨彦。
坐着的几个郡主含羞答答地瞄了几眼,便双颊飞红,纷纷低下了头。
唯有梦格儿和莲蕊郡主,可能都还是年纪尚小吧,她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很正常的以赏花的眼光眼光,在心里把他俩做了个比较。
太子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温良仙人,一看就是位好相处的贤人;而三皇子则是个充满了阳刚气息的、狂野却不失俊逸的真真实实的男子。
“好了,时辰不早了,太子和三皇子各位也看到了。我们还先用膳吧。”皇后吩咐开席。
左右的宫侍服侍了各人漱口、清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服侍几位郡主的宫侍在撤盘的时候,竟然同时晃了下身子,各人用毕的脏水,原封不动的又倒在了各人的身上。
“啊——你这个该死的贱婢!”一阵混乱之中响起了一个凄厉、尖细的声音,紧随着传来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整个席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和顺郡主修饰得如陶瓷娃娃一般粉嫩而精致的脸蛋,在众目睽睽之下,唰地变得惨白惨白。
梦格儿嘴角微扬——剔除了一位。
皇后脸色略沉,吩咐梅儿带众位郡主至偏殿更衣。
公主中的一人在她们还没离殿时,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奶奶,母后。这也能算是各处都卓绝的女子吗?哈哈,幸亏这么一测,要不然啊,这样的人要是入主后宫了,那些宫人们可怎么活啊。”
“瑞丫头,你注意着点儿。姑娘家家的,想什么都张口就来的怎么成?”太后笑着斥骂,没见怎么严厉。
和顺郡主正要跨过门槛的腿儿一软,生生地跌了一跤,横在了门槛上,引得一桌的人儿再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待她们收拾停当再回到座位的时候,和顺郡主已经借口着了风寒,请了旨打道回府了。
虽然之前就猜到这晚宴不是那么好食的,可也没成想测试会开始的如此之早。
若不是之前进了些点心,给这么一闹一折腾的,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的郡主们还不要饿晕了?还好,太后和皇后没有再出什么难题。直接吩咐了各人开食。
梦格儿目不斜视,就着靠近自己的菜肴,随意吃了些。期间,偶尔会与边上的三皇子筷箸交互,她便停下来,等一会儿,次数多了,索性缩回了筷子不再吃了。
余光扫了一下,其他几位郡主也吃得很少。举杯投箸间都很优雅,确是富贵之家养成的女子。
眼见着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太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道:“我啊,每日都在这大院子里呆着,看着是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的,可这心里啊,天天空落落的,有时候想想反倒不如个内侍,他们虽也常住宫中,可每个月还能有个一天两天的公假,还能出个宫访访亲人和老友什么的,时不时的去到那外面的世界,倒也没脱了大祁的潮流。
唉……
我想听听这宫外面的新鲜事情儿,也就只能指着伟海出宫给我办差时,能遇着些什么、听着些什么了。
我寻摸着,这么多的孙子孙女们如今都长大了吧,也总能多陪我会子,给我说个故事,唱个曲儿的,可终是没有享到这个福。”
满桌坐着的皇孙们一听见太后说了这话儿,一个个的慌忙起身伏地请罪。边上的几个郡主见了这阵势,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大祁民风循孝,子女对长辈行孝与否,受到官府和邻近族人的监管,若有不到的,轻则杖刑,重则处死。
太后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话、狠话,可还是叫的一群人都乱了心神。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快快都起来吧,奶奶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们个个儿的都是孝顺孩子,奶奶知道。快快起来了吧。”
太后唤了两三声,皇后又上前搀扶了太子起身,其余人才陆陆续续地跟着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啊,你们平日里都太忙,咱们天天聚在一块儿的机会不多。
如今,我这老了老了的,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成日里就想听些坊间的传闻啊、故事啊什么的。
趁着今儿个人多,你们都来给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
前番嘲笑和顺郡主的瑞公主第一个搭开了腔:“奶奶,您这又是偏心了不是?想我们这些女孩子家家的,打小就受了训,不得独离居处,也不得与外人交往,身边的宫妇们要么是全身进了宫,少有外出的,要么就是宫生的奴婢,一直候在宫内听差。能有几个知道外面的传说、典故的?谁能有几个哥哥们那般的自在?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
太后像是甚为喜欢这个瑞公主,看着她撒娇耍赖、小嘴儿撅撅地样子,笑得益发开怀:“你这个小丫头!本想在人前给你留几分颜面,偏你不识好!若说是祥丫头安分守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倒是信了。可就是你,且不说别的,那西北角小门边上的草丛都快被踏平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别以为奶奶老了,什么都不知道。”
“啊!奶奶……您说这个干嘛?真是……”瑞公主羞得跺了跺脚,不依不饶地小腰一拧,跑开了。
“母后,是我平日里对她的管教不严,以致这孩子乱了规矩,您看,也不说一声就跑了。还请母后千万别见怪才好。”皇后在一边请饶。
“没有你的事儿,是被我惯坏了的。”太后笑盈盈地,没有半分儿的恼怒:“来吧,打太子这里开始,再加上老三和入宫的郡主们,你们每人都得给我来上一段。实在没有说的,唱上支野曲儿什么的也成。”
“皇孙尊旨!”太子领命,昂然而立。“皇孙就给您献上一段,也是前不久巧了,在巡查京城令主政绩之时,听他给讲的。
说是,有个妇人很孝顺守寡的婆婆,相公外出赴考,多年未归。婆婆身上所有的不爽利都由妇人一肩担起,她的婆婆眼见身体越来越差,不忍继续拖累媳妇,便自缢身亡了。没过多久,妇人的相公回来了,知道娘亲亡故,大怒不已,一封状纸就递上了公堂,告其妇趁其不在杀了其母。
当时的官家重刑逼供,让妇人不得不自诬有罪,其时,那个官家的主簿据理力争,直说那妇人至孝,伺候婆母十余年,决对不是杀人之人。”
“快说!后来便怎么样了?”太后听在关键的地方,见他突然不说下去了,忍不住催促了起了。
“是!后来,那个官家还是凭一已之见处死了妇人。主簿大怒而奔走它地。
在刑场时,妇人对天盟誓,让人挂了五帐白幡,说是如果自己是该杀,那自己的血肯定会顺流而入地,否则,定会逆流而上。
刑毖,妇人身内所有的鲜血呈青黄之色顺着挂幡的杆子逆爬而上……
那以后,官家所辖之地三年不雨。后有新任官家再至,那个主簿前来禀告,猜测是因为孝妇无辜受冤而死,天罚所致。于是那个新任的官家立刻起身前往祭拜,重新整修坟墓。
也真是神奇,立时便天降大雨。
至此,妇人的冤曲才被洗清。”
太子的声音淳厚,温和,一段小故事让他简单几句说来,却硬是让一室的人都跟着唏嘘不已。
“真是上天有眼!人在做的事儿,无论有没有人看见,这天——必定得见!”太后感叹地说道。
梦格儿被太后一句无意之言,带得心里一酸。是啊,娘亲,天必定得见!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做出那等事情来,梦格儿相信,老天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梦格儿……”
梦格儿被唤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赶紧应声道:“太后,唤梦格儿不知有何示下?”
“唉……可怜的孩子,你看看你,奶奶知道,没有了娘亲在身边的孩子是会敏感些。别哭了,奶奶向你保证,无论这次选妃的结果如何,奶奶都会下旨让你进宫来陪奶奶几年,奶奶会陪着你,亲自教导你,然后,代着你的娘亲,无论如何都要给你找个最好的人嫁了。”
太后话音未落,边上的几个郡主都已经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