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前有听说储梦郡主姿容出众,今日一见也确是如此,可是几个郡主并没怎么太过在意。对她们而言,梦格儿无论再怎么漂亮,却始终有一处致命的伤痕是用任何法子都遮掩不住的,那就是——她娘亲早亡。
且不论其自小失却母亲的教养,在为人品性及知事明理方面可能会有的疏失,单就她有妨克父母的之嫌的传言来看,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的正妃,都已与她无缘。
她们私下揣度着,太后和皇后之所以邀了她来,充其量也就是碍着她父亲储候爷的面子,循例走走过场罢了。
可是刚才听了太后那么样的说法,她们猛然发现这个储梦好像成了她们最应该担心和顾忌的人了。
想她小小的年纪,只不过门第好些,可她们又有哪个不是王候、大臣之女呢?凭什么单单就她一个得了太后的宠?
啊!是了,她可是皇后的姨侄女。这层背景之下,太后难保不会多加偏袒。
听闻中午的时候,她是与皇后一起用的膳,保不齐皇后娘娘早就在背地里把要测什么,要怎么做之类的话儿递给了她,不然,为何在测缘份时她所选的衣衫和配饰与太子所选的那般相近?那月牙白的衫子和绿色的首饰也不止一件,为何偏偏她所选的和太子所选的就连出处都一样?
越想越懊恼,不由得明着暗着地瞪了她好几眼。
梦格儿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微微低了头,应声谢了太后。
“太后,依着顺序,轮到贺兰宁郡主了。”太后的内侍伟海,见一室的气氛变得微妙难言,在边上借着话儿点了太后一下。
太后颔首,视线却没有离开梦格儿的眼眉。
贺兰宁一时间,杵在那儿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话,难堪地按着手里的帕子,不着痕迹地使劲儿。
“贺兰郡主,你就开始吧。太后在听着呢。”皇后看不过,轻声吩咐道。
“禀太后、皇后娘娘,宁儿在三年前认了一个民间的师付,向他学得了一项杂耍,今天就献丑了。”
“哦?”太后一听,来了兴致,转过脸来,说道:“是什么杂耍?来,演起来给我看看。”
“是,不过这个杂耍可是看不起来的,还请太后、皇后娘娘吩咐宫人,给我支个围挡,我这才好耍起来呢。”
“呵呵,来人,听她的,给她张罗了。我到要看看这丫头能折腾出个什么来,这么神神秘秘的。”太后道。
一会儿功夫,两个宫人抬了一捆棉布进来了。
两下一拉,撑了个帘幕,贺兰宁郡主便走到了幕后。
众人忽然听见一阵湍急的河水声响,吃惊之下互相对望,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从幕布后面传来的。
河水的声音渐渐地从急转缓,变成了汩汩的春溪水,轻轻地流淌着。溪水周围的草木,在阳光与溪水的滋养下,喀喀喀地在生长,越长越高、越长越密…。
一阵微风袭来,树叶儿随风起舞。舞蹈引来了一只百灵鸟,立上枝头,欢快地歌唱……一会儿飞来了一只布谷鸟……又来了一只,啊……又来了好多的画眉和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越来多了……
屋里各人,一下子被这群来自森林的精灵们带的别提多活跃了。
幕后之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羞羞答答地走了出来。姣好的脸上泛着自信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皇后,你看这丫头,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种神技呢!”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招呼了她来到身边,拾了她的小手亲热地拍着。
“真是不错!让我们早早地就过了夏天了。这身上啊,变得暖和和的,连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丫头,你这就是民间一绝——口技了是吧?”
“回太后,您的见识真是渊博。这正是口技。宁儿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你也别太过谦了。这还能算不精吗?那精的得成什么样啊?”太后打趣道。
“回太后,我师傅的技艺才叫精湛,我曾见他发过一次功,其时地崩山摇,吓得一山的野兽惊慌乱窜。那场景……才真的叫神啊。”
“哦?”太后的眼底有流光一闪而过。“此等神人,不知道何日有缘得见呢?”
“这……”贺兰宁被太后眼中的流光给惊出了一身莫名的冷汗,呐呐地迟疑了半晌:“回太后。师傅是个喜欢云游的外邦人士,自从教了我这杂耍,便没在见了。一时间,宁儿还真没法给您把他找出来。还请太后恕罪。”
“当真吗?”太后慢不经心地问道。
“禀太后,贺兰宁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蒙您老人家。
当年,师傅云游到我大祁时,不慎染了恶疾,病卧在途,恰巧被省亲回来的家母所救。后来,他为了报谢家母,才教了我这个小玩意儿,只是为的让我多个傍身的东西。
半年前,一见我学有小成,他便走了。这阵子都没有再见过,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委实是没法找得啊。”
“罢了。看来,想见这样的神人,还是得随缘啊。皇后,接下来该谁了?”
“回母后。该着昌平郡主了。”
昌平郡主,施施然地应声而起,纤白的玉腕上绕着一串金珠,随着她垂下的手儿,轻轻地搭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哑哑的碰撞声。
梦格儿看见边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三皇子,在起身时便一边看着她的手串儿,一边抚着自己的,嘴角还扬起了一丝不明的弧线。
他们的配饰一模一样。
梦格儿觉得自己的心头像似被什么给勒了一下,隐约有些泛疼。
忽扇忽扇地眨了眨长而密的睫毛,梦格儿有些茫然,为什么才刚看到他展现出来的,对昌平郡主的那一点点儿特别,她的心就会疼呢?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太后、皇后娘娘,昌平这儿没有什么故事,也没有什么曲子,唯有一桩巧事儿。”昌平郡主的嗓音清越而婉媚,和她的人一样。
“哦?母后,您看,今天这好事儿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先有个神技,又来了桩巧事儿。”皇后娘娘轻笑着与太后搭话。
战战兢兢地回到位置上的贺兰宁,听了皇后又提起口技的事儿,脸色不由得变得更差了。
“回太后、皇后娘娘。
因为接了懿旨,知晓今日要谒见太后、皇后娘娘,昌平不敢怠慢,特意提前七日熏衣斋戒,并于昨日一早,步行至城东的长生庙为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太子及众位皇子皇女们祈福。
行至一半时,天降大雨。我与侍从们一时间无处可避,只能继续赶路,想着早些到了庙里也可躲上一躲。
我只顾着低头向前,没成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僧人。
两人都被对方冲倒在地,弄的一身的泥泞,狼狈不堪。
侍从们护着我,冲上去就要和他理论,被我拦了下了。
我见他形容可怜,衣衫破败,一时不忍,便让侍从舍了些银两,权当是捐了香火。
哪知那僧人,接过银两就扔在了地上,理也不理地继续向前路冲了去。
一个侍从看不过去,追了上去就要讨个说法,不曾想却被那僧人头也没回扔出的一包东西个砸了个正着,当时那个侍从就被砸倒在地不能动弹。
待其他侍从再冲过去,那僧人早没了踪影。大家都连呼奇怪。
捡了那包东西后,我们也没敢停留,便直往庙里去了。
刚到庙里那雨就停了。
我因身上泥污不堪,实在没法就那样参拜,便央求了方丈给了间厢房整憩。
事后,想起那包东西,便差人取了查看。
那一看,才知道,路上与那僧人相撞原来是托了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洪福了。”
“这也是个会拍马的,这给人撞了,也能说是托了父皇他们的洪福。”坐上不知道是哪位皇子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巧都能听见。
昌平郡主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昌平原本还在为不知道该寻着什么借口才好把这个宝贝献上而犯愁呢,可巧,太后今日想着宫外的新鲜事儿,给了昌平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这岂非是巧事儿一件吗?”
说完,昌平自袖襄内取出了一个物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伟海。
伟海接过来,手一沉,心想:“好重。什么东西?”
掀开外面包着的锦锻,一尊巴掌大小的纯金观音菩萨像现了出来。做工十分精致,眉带慈祥,眼露威,头发、指甲、甚至是皮肤,都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有参拜的欲望。
“伟领事,还要劳烦您将佛像底座给旋开。”
伟海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却并没有旋开底座,而是叫了几个内卫随着一起离开了大殿。
离了大殿有很长一段路了,他和内卫们才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将佛像上下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能藏针、毒的机关,这才旋开了底座。
约一柱香的时间,伟海才带着内卫们回到了大殿,面上很是激动。
“伟海,你这是怎么了?”太后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伟海在人前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了。
“主子,真的是宝贝。刚才小的已经差了太医们来验过了,没有什么不妥的,您且安心的看看吧。”伟海说着,半跪下身子,双手高高地托起一张薄纱,呈给了太后。
太后有些狐疑地取了过来,一看之下,大呼道:“真是宝贝啊!”
“母后,这是什么宝贝?看把您高兴的?”
“这是楞言咒啊!是楞言咒啊!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到这个佛咒,却遍寻不着,皇上真是洪福齐天,佛咒终是被我皇家所得。我大祁终将千秋万代了!”
室内的人除了昌平,全都被震住了。
楞严神咒是最长的佛咒,又叫“灵文”。相传此咒太灵太妙,谁念谁就有感应,谁持诵谁就得到金刚藏菩萨的护持。更兼上还传有念此咒,则万魔避之不敢出,可以护持国运昌隆之说。因此,凡是信奉佛教的人无不视之为至宝。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神,看着昌平郡主,忍不住再次大赞:“昌平功德无量,堪配高位!堪配高位!哈哈......”
堪配高位?
刹那间,一众人沉默不语。这是定下了太子妃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