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格儿捏紧了手指，又慢慢地松开。
先撤了她的封号，然后再找个借口把她赐给太子。这一招倒是不错。她一个名声败尽，又不能生育之人，即便是将侯之女，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反倒是她那爱面子的父侯，很有可能还会因为他们能够收容自己进入皇家而高兴不已。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决定将她配于太子，就像她不知道为何皇帝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嫉恨与不屑。
她只知道，她陷入了一个充满迷障的陷井，必须重新获得内力，才有可能自保，不受他人左右。
“公主，您来了？正是巧了，老师也才刚回来。您今天的殿测还顺利嘛？”悟灵见她来了，远远的向她打招呼。悟灵已经不似几个月前那般腼腆。
“悟灵，从今往后，不用再叫我公主了。”梦格儿冲着他暖暖地一笑。悟灵比她大，可她总觉着，她才是大的那个。
“老师在哪个屋子？我有些事情想和他商量。”
悟灵随口回答道：“老师正在制屋里配药呢。”
梦格儿径直向前，走到轻叩屋门，王御医听到声音，慢慢地抬起了脑袋。
“老师，徒儿有事求教。可否抽空相商？”
王御医放下手里的药材，缓缓直起身子，捋了捋额前落下的花白头发，长叹了一口气：“跟为师到禅堂来吧。”
王御医微弓着背，步履沉重地前头走了。
“老师。”梦格儿凝视着点香祭坛的王御医，胸中了然地轻唤。
王御医跪在药师像前，俯身三拜，拜完也不起身，就那么跪着。半晌，说道：“想我王立仁，宫中从医匆匆半生间，看尽了这宫中百态、事物更迭，由最初的鄙视、厌恶，到慢慢地融入其中、失去了所有的准则，也不过只用了短短几年的光景。
其间，少有什么不忍或后悔的，唯独对公主你……”他缓缓起身，额上的皱纹似是在瞬间又冒出了好几条。
梦格儿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道：“你的母妃，曾救过我的命。”
王御医看着梦格儿，眼神穿过她的眉眼，看向了回忆里的人儿。
“那一年，我奉旨给皇后娘娘把脉，是喜脉。诊后，我给她配了上好的养胎药材，可不知道怎么的，保胎药竟然在熬成的时候变成了坠胎药。皇帝和皇后大怒之下，要将我满门问斩。
亏得有了你母妃，说来也真是神奇，想我也算是个通晓药材成份之人，却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只是端起了药碗低头吹了吹，那药便完全没有了毒性，而我也就这么摆脱了嫌疑。”
王御医略带浑浊的眼睛闪着亮光：“公主，您和您的母妃一样聪颖！虽然您尚年幼，可老夫知道，那天在船上给您服下‘去子汤’之事，定然逃不过您的眼睛。”
梦格儿听道这里，唇角绽开：“不，老师您错了，储梦并不如您想像中的那么聪颖。当日，我烧得浑浑噩噩，不察之下，真真将那碗‘去子汤’服了个干干净净。”
“那，公主是何时发现的？”
“皇上封我为‘绵延公主’后的第二日，我给自己寻脉诊断才发现。”
王御医吃惊地睁大双眼：“公主早已便会寻脉吗？”
为人诊脉本属不易，为已诊脉更是难上加难。
“是。我的娘亲曾是蓝都国最具天赋的医者。
我想，当年那碗堕胎药是她借机放了‘却死丸’之故才解去了毒性。”
王御医满脸愧色，说道：“老夫早亦有闻‘却死丸’之神效，真没想到永安公主会为了救我而不惜浪费如此难得的神物。”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因果循环吧。有了娘亲救你在先，才有了王御医手下留情在后不是吗？”
“公主，您……”
“储梦在此要多谢老师！
若不是您在事先在去子汤中兑了一味中和的药材，又让储梦畅学您收藏多年的典籍，怕是即使储梦的娘亲教予储梦再多的医理，也无法挽救储梦于不能生养之中。”
“公主真是折煞老夫了。”王御医长叹一声道：“宫中处处都有眼线，这一座小小的御医院当然也不例外。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公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那些了，所有的一切还都是靠的公主吉人天相、天资过人，与老夫无关。”
“老师，储梦是真心向您道谢。世人皆有已苦，老师的苦衷储梦省得。”
“公主仁厚！”王御医欣慰地赞叹。
梦格儿凝神听了听周遭的声响，片刻后说道：“老师，梦格儿有一知交好友，机缘巧合下得了近两甲子的内力，但由于没有正经学过武功，前些日子与人对招的时候被废了内力。我这好友尚有血仇在身，一时之间心灰意冷，不得其法，无奈之下求到我处，梦格儿思前想后，在这宫里，唯一可以帮到我好友之人，怕就只有老师了。”
“血仇？”王御医微怔之后，猛然走近梦格儿，举手抬起她的右腕，找到脉搏处细细探着，良久，又仔细地盯着梦格儿洁白如玉的面孔逡巡。
“公主，您这朋友的内力确实去的可惜。只是，老夫擅治的唯有妇人之疾矣，其它的病症委实不太通晓。”王御医嘴上打着官腔，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