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岁月荏苒。
三年过去了……
三年间,侯太傅自外埠托人送过几封信,嘱咐她勿大动,勿大忧,勿大喜。
三年间,梦格儿从不受宠的储侯女,变成了全都城皆知的储侯心尖肉。
三年间,太子似空中风月,朗朗天仙,虽腿不能行,却仍游遍四海内外。
三年间,呼延国君殁,宝华太子继登皇位。
三年间,即墨彦羽翼日丰,颇得皇帝宠幸。
三年间,储侯府经历了几十批多少不一的江湖人士陆续踩点,烦不胜烦,终于习惯。
三年间,那个叫作“噬”的梦魇,每逢十五必至……
今天,又是一个十五。
“主子,”青溪捧了一身银装进来。
“青溪,怎么又亲自来了?”梦格儿淡淡地问。
“主子,”青溪轻轻褪下她的里衣,含着泪给她抹匀伤药:“那厮今日又会来吗?为何不让奴婢着影卫把他给撕了?”
“青溪,他待太子便如你待我。成全了便是,我心中也好过些。”
“主子!”
“好了,无妨,不过是些皮肉痛楚,倒也可以修练心性。”
“主子,您也真是!有什么必要平白吃这些苦头!再说,那是个男人!动不动深夜入您闺房寻事,这让别人知晓了,可怎么生是好?”
梦格儿轻咬下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初时,她纯粹是对太子有愧,生生受了噬的种种报复,他的挑逗,他的漫骂,他的责打。
可渐渐的,她迷茫了,她也不知到底是因何不反抗,是因着太子?还是因着他的冷梅香气……
晨起的太阳,释放着金子般的光华,温和却不失霸道地挤进小窗,斜斜地照在她的秀发上,交相辉映。
“主子……”青溪常见梦格儿,可还是被眼前的美景给锁紧了眼睛:“主子好美……”
一坯朝霞,恰如她红艳的双颊,朝气袭人。
白里透红的肌肤,明媚清朗的双眸,还有那阿娜的身姿,无一处不让人艳羡。三年——储侯的精心呵护成效非凡。
青溪的直白夸赞和看傻了的眼神,逗红了的她的美颜,如花的唇瓣更显鲜艳。
“好了,快些将我存的药丸取来。我要赶去太子宫。”梦格儿有些羞涩。
“哦,是了!昨天韩头儿才讲的太子今日回朝,看我这记性!您这几年日夜钻研解毒之法,终于可试上一试了。不若,青溪陪您一同前往可好?”
“不了。你带着紫叶她们继续排演阵法是正事!乳母近日身子不适,你要多加照应。”
“是,主子。”青溪心中不愉,难得的露出小女儿姿态,别扭地嘟着嘴。
这些年,主子因着心中内疚太子的腿残,没日没夜的研制解毒药剂,花的心思和精力并不亚于训练一干影卫。自已跟在她身后日学夜学,总也想帮着她快快把太子的腿疾给治好,好叫那个叫“噬”的混帐莫要再缠着主子。
三年了,总也该让她跟在身侧尽些力才是。
皇宫外,守门的侍卫面目冷硬,身姿傲然。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侍卫大哥,轿中乃是储侯府的储梦郡主,听闻太子回朝,特来求见。”侍人上前递过宫帖,俯首回话。
“储侯府储梦郡主?”守卫皱着粗眉回想,半天说了一句:“先且候着!”
转身进了宫墙边的门房,约摸一盏茶光景才出来。
“不好意思了,储梦郡主!方才查了载册,上面记道,你三年前曾被皇上遣出皇宫,如无特令,我等无权放你晋见!”
侍人忙从袖囊中取出银钱遮挡了送上。
“莫要如此!”守卫黑着脸推开他的手,“此事不可通融!”
“这位守将!”一只玉雕般的纤白小手,浅浅地撩开暗色的轿帘,隐隐露出轿中佳人的银色裙摆,清雅幽香四溢。佳人如莺般的声音沁人心脾:“我乃储侯之女储梦,三年前因一时任性累及太子受刺,双腿不能行走,心中无限悔恨。这些年来,从多位大祁名医苦研治疗之术,已略有小成,且,也已寻得良药在手。此番听闻太子回宫,特来拜见,不作其它,只为看看太子的顽疾是否可医,以补往日之过失。”
佳人低语绵绵,倾吐无限悔恨,让人不禁怜悯,想要相帮。
“守将职责所在,若是无法放我进宫,可否将储梦所请之事代为通传太后处,由太后决断是否允见?拜托守将辛劳一场,储梦在此恭侯回音。”
“这……”守卫犹豫不决。
侍人适时地再次将银钱送上,守卫看了看,与另一人对了一眼,终是收下了。
通传到太后处,若太手允了她进去,当与他们无关。
当下,着人将内情写明,安排讯手侯令。
大祁的内讯传递与他国颇为不同。
因大祁富饶,钱仓丰足。故在大祁四十年皇宫修建时,当今皇帝号令扩宫,将皇宫所属扩大至近千亩,其中沟壑、山林、内外护城河道均有增加,面积广大。若靠内侍徒步通传讯息,费时良久,恐误事。故,众臣恩量下,便想了一个既快又稳妥的传讯方法,一经建议即被获准施行。
皇宫内分八道墙,每隔千米驻一讯手,凡有讯至,响锣五声以示,如此接力传递。议事殿、皇帝、太后、皇子皇女及宫妃们的寝宫在最里面的一道墙内,由忠勇侯的内卫军密密守护,讯至此道墙止,由内侍们接转至各处,讯手不再继续。
传讯的工具说穿了很简单,但确实很实用。
将敲簿的铁片箍成一个纤小的签筒,筒底钻细孔若干,筒外另绑各色防震棉织物,附在去了箭头的箭杆上,将讯息写好后放入筒内,封扎筒口,以讯手拉弓强力射出。
绛红色讯筒表示为皇帝专用轻易不传,由内道或谏道带入;
褐色讯筒为太后专用;
皇后的是褚色,太子的是橙红色,皇子、皇女的为暗红色,宫妃的依品级为蓝、紫、粉、桃色。
寻常讯件讯筒上什么都不扎,重要讯件扎绿色绸带标示,急件扎黄色绸带标示。很好区分。
守卫因收了侍人的好处,又加上对未露面的佳人颇为同情,便将讯筒上扎了两格绿钯绸带,讯手离开宫道,走到边角,“当当当……”敲了几锣,把讯箭上弓,瞄着前方张满弓疾射。
这是个好射手,寻常人射箭,至多七八百米,这个讯手竟射得十足十,讯箭正中千米外一房舍的门柱。
此起彼伏的锣声由近及远慢慢散去,在诺大的皇宫里很快就销声匿迹。
太阳慢慢升到肩上,华光漫射。
终于,又有锣声响起。
不多时,守卫笑着走了出来:“郡主请吧!太后允您先往祥云殿!”
轿中人似是笑了,引无数芳华:“多谢这位守将。”
“郡主请下轿。”守卫抱了抱拳,客气地命令。
侍人听了赶紧对守卫道:“这位大哥,郡主怎么也是个娇贵的身体,这皇宫广大,若是步行,怕到天黑才能到得祥云殿,可否……?”
守卫爽朗地一笑:“无妨!郡主,这是宫里的规矩,防止外进的轿子暗藏不利的人和物件而已。依您的宫帖品级,进了头道墙便会有内侍安排好车轿相送。”
“如此,有劳了。”
轿帘再次被撩了起了,这次不再轻浅。如葱素手,纤纤而出,阳光透下略带嫣红的指尖,荷花般优雅动人。
白色的绸布制屐调皮地露了一截与人前,很快便又藏入佳人的衣摆下,踏着下马凳缓缓而下,每下一级便牵扯了一下相看之人的心,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他人的心尖尖上。佳人及腰的秀发远望如黛,简约的分了几束结成美人环,戴上一支墨绿步摇,余发直直地倾斜在身前,随风微摆,面上一幅白纱朦胧,掩住隐约的皎好面容,只留着水漾黑瞳,翦翦长睫,便已似天宫飘来的仙子,直令人觉着,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忽如一阵大风吹过,扬起了仙子垂下的轻纱,那么轻柔那么美好。
杨花四起,白色,漫天飞舞……
四周的人看呆了,摒住呼吸,半天才想起该做什么,挨个儿倒抽气。
单看伊人的形状便已如此让人神魂颠倒,若得见全貌,岂非要天下大乱了?
“郡主,起风了,您快些进去吧。”侍人看着这一众人的口涎,心中忍不住地骄傲,昴着胸脯弓身扶住。
“好。”
一顶绛红包身的丝绸车轿已候在头道墙内。
一个着黑衣的内侍倚身靠墙,很是恣意。见到梦格儿来了,打晃的大脚不由自主地定住,赶紧规整了下衣装,生怕被美人瞧轻了去。
人儿上轿,很轻,带过香风席席。
内侍伸着脖子使劲一嗅,形容甚是猥琐,梦格儿蹙眉,阵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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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