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给我着人封宫!”
“啊?娘娘?”
“封了祥云殿!给我查!查小灶房!查内侍!包括守殿的内卫!给我一个一个的查!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伙同那个贱人害我!找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太后这几日早已停服羊乳,因几日前毒发时吐得厉害,肠胃一直不舒服,便没想用食,宫中御厨送来的饭菜她都没动过,只让祥云殿自备的小灶房熬了些淡粥养着,昨天晚上精神强些,有了食欲,便又吩咐小灶房给加做了几道投口的小菜,其它再无用过。
祥云殿上下都是她用了多年的老人,底子都是盘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即便梦格儿诊出她是中了毒,她也没多想过什么。
可哪曾想,竟然就是这没多想,让她又中了其它的毒,这叫她怎能不恨。
其实,梦格儿根本就没有给她再诊脉,只看了一眼,她便知道太后这是积毒入腑加之炉火过旺,烟气太猛所致。按照她此时的心情,见了太后发病,大可假作无能不顾其死活,可一来圣旨在身,她不能放任太后死在当下;二来,她想过了,而且想得很仔细,太后连“却死丸”都舍得给即墨彦,可见二人感情之深。即墨彦给她下蛊之事,太后不可能不知情,既是知情,却放纵即墨彦如此对她,便是也与即墨彦一般打足了心思要害她,即是如此,便让她与即墨彦一道,成为她的敌人好了!
让她查!这殿里定不会全是她的人!况且,太后中的毒若没有近身的人推一把,也不会一发三年。让她查!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也要让她把这些老人的心全都给查散了。蛋一旦有了缝,还怕它不会裂得更大吗?若是查出来,更好!皇后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好动的!让她们斗去!
乳母一直说是父侯和皇后两人合伙害得娘亲,梦格儿查了,没查出父侯杀害娘亲的什么证据,倒是查出了父侯书房有一处暗室,室里挂满的不是别的,全是她娘亲的肖像,有逗蝶憨笑的,有娴静端坐的,有忧愁带泪的,也有含情脉脉的。画工精湛,出自父侯亲笔,笔笔含情,如亲见本人。这样的他,怎会伙同他人伤害娘亲?
三年间,她一日也没停止过寻找娘亲的尸骨,可是,线索难寻,寻到的,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皇后。娘亲是她的亲妹妹,她偷她的骸骨做什么?是觉得父侯那时待她不好,她特意将娘亲的骸骨起出来另葬?肯定不是,若是她有那么深的姐姐亲情,又怎么会设计害她的女儿?
她几次派影卫潜入探听,可都近不了身。据影卫回报,皇帝直辖近三十个贴身暗卫守护皇后寸步不离。
这让她很纳闷。据她所查,皇帝与皇后并不十分亲近,常常几个月都不近她身一次,怎么又会如此倾力相护?
伟海得令先去请了帝旨,随后,奉旨调了两队内卫将祥云殿里里外外围得密实。天色此刻已经暗沉,天边最后一道夕阳光辉亦消散一空。殿内所有的内侍婢女,均被赶到正堂候着,每人身侧都各立了一个内卫,看得很死。
太后,梦格儿坐在正堂,伟海则带着内卫队长和近十个内卫护在二人身侧。
堂下立着的一群人里,包括了梦格儿相当熟悉的鱼儿和雁鸣,她们在梦格儿被撵出宫后便重新侍侯太后。
暗黄的壁光暗处,梦格儿的唇角微微扬起一道不显眼的弧度。
太后雍容地坐着,见人都集齐了,先不说话,只是沉着脸,用寒冰般冻人的眼光挨个儿扫了一遍。
一时间人心惶惶。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为太后做过不可告人的事,可谓久经考验。平日里,太后对他们都很信任,从未像今天这般,用如此毒辣的眼神看过他们。
“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我的脾性。”太后紧绷着脸,慢悠悠地说着,下面的人都知道,一旦她用这种表情慢吞吞的说话,越证明,事情不小,而且她正在强忍着火性,这时若顶着来,不论什么人,必死无疑。所以,虽然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小腿打颤。“平日里,我对你们不薄,可竟然有人联合了外人给我下毒!”
堂下一片死寂。这些人都是见过生死的,心里明白今儿个必然要出大事了,说不准就是谁要丢了性命。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自己,可能是下毒的人,也可能是被陷害的人。这宫帏深深,都是吃人的人,指不定谁就被谁给栽了赃,冤死都没地方诉苦去。
“是谁?给我站出来,若是被人攥了什么短处,无奈之下所为,念在往日也为我出过力,我会痛快点儿给你个全尸。如若错过机会,待会儿让我查出来,可别怪我灭了你全族。”
又是一阵沉寂,一个年长的嬷嬷弓身站了出来,中气十足:“主子,老奴跟随主子十年了,老奴对主子忠心可表,老奴请主子让人先查老奴。”
太后看了看她,点点头道:“孙嬷嬷,我是信得过你的。只是,我得让人说声公道。伟海,查吧。”
“是!”伟海对内卫队长摊开手作出请的姿势。两人立即下令:“德忠,李三,你们带人搜房,小白,何二,你们带人搜身。”
“慢,”伟海喊停,对太后耳侧低语道:“娘娘,若是女婢们让这些内卫搜身,恐……”
太后轻轻点头。
伟海心领神会,转头对内卫队长说:“两位,只搜男侍即可,女婢们等清完了男侍后,让他们来。”
内卫队长相看彼此一眼,暗自咂了咂嘴。
“延庆珠?”搜身的一个内卫大喝一声:“说!哪里来的?”
延庆盛产宝石珠玉,流通境外各国,颇有盛名,延庆珠更是此中极品,千金难求。
几年前,延庆国宝华太子出访大祁时曾带了二十颗随赠祁皇。皇帝分赏了十五颗给后宫几个宠妃和位高权重的王侯贵胄,余下五颗收入宝库,入库时言明,此为重宝,要严加看管。
大祁内卫身负皇室安危及后宫财产保全重责,自有一套内部巡查手绢。旦凡宫中至宝均在其上明确标注,内卫入编后第一个月,别的不干,就是熟记皇宫地形图和手绢上的宝贝名目,存放地点,何时赠予何人等。
别人,甚至是宠妃们都可能不知道的一些物件,内卫们可是如数家珍。这不,其中一个内卫,只一带眼便认了出来。
此珠,太后宫里未曾获得分赏,他一个内侍如何会有?
被搜身的内侍身子一软,面色惨白,抖抖索索地瘫倒在地上。自他得了这珠子,便没有一天安生过,放在住处吧怕被同住的内侍发现,带出宫去吧,他知道这算是至宝了,一旦离宫,必然乍眼,宫里若知道了,随便一查便能查出源头,他与那位的事情肯定得露陷。思来想去便在内裤里用针线密密缝了一个小兜装珠。
内侍的内裤在宫中,是个人都会嫌弃,猫不闻狗不嗅,相互间更是不会碰触。
况且,他是只行走于祥云殿的内侍老人,他的东西谁没事儿敢碰呢?可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一出,突然就被人堵住搜身,还搜得那么细,连没了那玩意儿的档下都被细细捏查。
太后愣愣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内侍,她到哪儿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背叛她。
“拾喀,你好!你可真好!”太后怒极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