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尚有些错乱,迷蒙地问:“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我,又郑重地问了一遍:“你佷他吗?”
“月白,为什么要问这些?”
他浅笑,轻轻挽起金丝绣凤纹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不愿说就算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没有别的目的。”
这哪里像是臣下对君上的态度,我记得以前,他对我是百依百顺,怎么在外流浪了半年,他对我竟然越发的放肆起来。
不过,面对这样的他,我竟说不出半点责怪的话,只能无奈一叹,回他道:“恨与不恨,其实根本就不重要,我与他已是陌路,就算恨,又有什么意义?”
他却道:“人们常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正所谓爱恨交织,不外如是。”
我忽而来了兴趣,“是吗?你认为我对他,是又爱又恨?”
他凤目斜飞,看着我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他凭什么肯定,我依然还看爱着傅玉珩,我是越国的女皇,只要我愿意,全天下的男子,都能被我踩在脚下,我又何必,对一个只想要我性命的男人念念不忘?
“你听好了,虽然之前我确实很爱傅玉珩,但是,是他先背叛我的,对于背叛了我的男人,哪怕从前他有多好,我也绝不会原谅他,永远。”我语气坚定,在说出这样的话后,忽然发现,曾经以为一生都抹不去的伤痛,此刻竟淡了许多。
那些曾经困扰我的事情,竟然可以如此轻易释怀,不知是我不够爱傅玉珩,还是他真的不值得我爱。
楚月白听了我的话,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煞白,我有些不解,欲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月白,你怎么了?”
他回我一笑:“没事,我身体一向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月白虽出身于豪门望族,身体却一直不好,听说,那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病,从小到大,他不知吃了多少昂贵补药,却依旧不见好转,如今长途跋涉,前来丰县寻我,必然又犯了心疾,我忙推开飞虹,“别管我了,去看看凤后。”
飞虹一向冷漠自傲,除了我以外,谁都看不起,尤其是楚月白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又体虚病弱的男子。
不过,只要我的命令,他就算再不愿,也是要听的。
在飞虹为他输入内力后,惨白的面色,终于有所改善。
因为担心京都里的局势,我不敢在路上多耽搁,虽然伤势依然很重,我却命车夫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
回到京都时,已是月上中天。
我回宫的消息,几乎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伺候在我的寝宫外的侍女,也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自从我登基为帝,月白便嫁给我做了凤后,他有自己的寝殿,离我的长信宫不远。
为了第二日上朝,可以即刻掌控局面,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询问月白,故而,这一晚他没有回景阳宫,而是留在了长信宫。
这段时日,一直是他在朝中左右周旋,力稳局面,其中艰辛,我自然明白。若不是劳心政事,他也不至于病情加重。
青铜龙凤烛台,沿着寝殿两旁的矮几一溜燃起,迷蒙的烛光,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我坐在榻上,看着站在对面的男子:“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他似乎有些局促,纤长的睫毛轻颤几下:“陛下真的变了。”
“哦?变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挤出一抹苦笑:“是啊,人总是要变的,不可能一直维持一种性格。”
他摇头,静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我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他。
他站得笔直,眼中带着一丝温暖的感觉:“从前的陛下,为人冷漠,而现在,却知道该如何关心人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我在关心你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撩起衣衫下摆,从容地坐在我的一侧。
我看着他那冰雪为肌的脸侧弧线,忽然想起一事,“月白,你对我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感情?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微微有些怔忡,随即轻声道:“既不是爱,也不是恨。”
我诧异,他竟然不爱我,而且也不恨我?
好奇之下,随口就跟着问:“那是什么?”
他转过头,漆黑的瞳眸,就这样与我凝视:“我之前说过,对一个人爱的越深,恨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