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白身子一向不好,这我是知道的,本打算任由他去,但不知怎么的,此刻我却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声声,我却再也没有兴致继续欣赏下去,不到子时,我便退散了众人,撤了宴席。
带领宫人,一路朝景阳宫而去。
景阳宫历代都是皇后的居所,楚月白身为凤后,理所应当住在那里。
曾经颇显富丽华贵的宫殿,因为他的入住,而变得简朴素净起来。
我在景阳宫前停下,见只有一个值夜太监,便问他凤后是否回来过,他回我说,凤后确实在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但脸色极差,宫人要为他请太医,他却拒绝了。
楚月白外表看上去虽纤弱,但性子却极为刚烈,他若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怕他也不肯。
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宫人们劝说不了,只有我亲自前去劝诫,就是拿身份压他,今儿个也得把这病给看了。
我匆匆入殿,却发现,殿内漆黑一片,只燃着一盏火光微弱的烛台。我皱了皱眉,凭感觉,朝内殿的方向走去。
楚月白的宫殿不同于女子的居所,没有香烟脂粉味,只有一股若有如无淡淡檀香气息。嗅着宁和的气味,心境也随之变得沉静起来。
一如所想,寝殿里果然没有点灯,乌漆抹黑的。为了不惊扰殿内休息的人,我刻意放轻脚步,缓缓朝床榻靠近。隐约的,我似乎听到一声被压抑的呻\吟,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我仔细辨听,认出那呻\吟正是楚月白发出的。
我诧异,他身子虚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平日里发病,除了手脚冰凉浑身乏力外,也并无其他病状,难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竟变得如此严重了吗?那明显在忍受痛苦的轻咛,让我的心一阵阵揪痛。
“月白,你怎么了?”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掀开床帐,看向床榻上的人。
听到我的声音,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床榻上那个修长的人影,此刻正以一种如虾米般的姿势蜷缩着,那是极为痛苦时,人类不由自主做出的动作和反应。
“我没事,劳烦陛下挂念了。”他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我的耳力极佳,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还逞强,他到底想不想要命了!我有些气恼,探过身子,扳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翻转过来,正对着我:“我不信你没事,你给我说清……”借着幽暗的月光,我怵然发觉,他的脸色竟然如此惨白,与清霜般的月色几乎融合在一起,泛着粼粼的乌青。
我按住他的额头,竟是一片冰凉,若不是我眼前这人还会说话还有呼吸,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正抱着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月白,你到底怎么了?”我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乌青色,心中越发慌乱。
他闭着眼,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想来是痛苦到了极点,却仍然云淡风轻地对我道:“就是有些冷,不碍事的。”
“你在说什么?不碍事?都这样了还不碍事!”我放下他,准备去找太医。
他似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忙伸出一只手,拽住我的衣袖,“别去找太医。”以他现在的力气,别说是我,就是一般的女子,他只怕也拦不住,但我终究还是心软了,反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将自己手心的热度,一点点传递给他:“月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害怕看大夫呢?你的病这么重,不尽快医治,会逐渐恶化的,讳疾忌医,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苦口婆心,他却依旧不肯接受,只不停地摇着头,用眼光,祈求着我。
我实在弄不懂,他都已经难受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就是不肯请太医来看诊?我又急又慌,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楚月白,你到底还当不当朕是皇帝,连朕的话,你也敢忤逆!”
我感觉到,他的手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凉,于是放开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传太医来为他看诊。
他突然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抱住,口中断断续续道:“不……不要去,不要去找太医……我的病,我的病太医……也无能为力,真的……陛下,求您了……”
我反手抱住他:“你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如此严重。”
他不答,只静静靠在我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只是听着他的呼吸,我就能感觉到,现在的他,有多么的痛苦。靠在我身上的这具躯体,冷得就像是一块千载寒冰,让我的心,也跟着一同凝结成冰。
我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会令他更加痛苦。
隔了许久,他才从喉咙中艰难挤出一句话:“没事的,陛下帮我……帮我把药取来就好。”
药?有能治他病的药?
我因担心他的病情,一时也未多加思虑,连忙问:“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他道:“在前面柜子的……柜子的抽匣里。”
我小心地放下他,走到床榻对面的柜子前,“这里一共有三个抽匣,是哪一个?”
“第……二个……”
我拉开精致的小抽匣,在里面翻找着,当看到一只碧玉色的琉璃瓶时,心中一喜,扬起那瓶子,对他道,“是不是这个。”
他点点头。
我连忙起身,凑到他身前,拔开瓶塞。
“月白,没有啊,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将瓶子整个倒过来,用力地甩动,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急得满头大汗,明知那瓶子里根本没有他所说的药丸,却不死心,将琉璃瓶用力砸在地上。我弯下身,睁大眼睛,认真地在一片琉璃碎屑中寻找着,可除了满地的碎片外,什么都找不到。
我又起身,看着床榻上的人急道,“月白,哪里还有药,我去给你拿。”
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帐顶,一语不发。
我扑上前,将他扶坐起来,再问:“月白,你告诉我,哪里还有药?”
他缓缓摇头,却依然不说话。
看着他眼中呈现的灰败,我心中一惊,猛然想到什么,忙抓起他的手,将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
顿时,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