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朝堂之争的受益者,自然是原吏部侍郎,最倒霉,便是户部尚书了。
户部尚书是丞相徐立多年的好友,我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挫一挫他的锐气,谁让他胆子这么肥,明知我是皇帝,还敢忤逆我的意思。
要不是看在他三朝元老的份上,连丞相这个位置,我也给他剥了,让他跟户部尚书一起去乡下种地卖番薯去。
虽然最终的结果有些不太尽如人意,但吏部侍郎从二品的官位,也不算委屈了楚月白。
而我将这个位置交给他,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为了牵制和监视傅玉珩。也并非我小心眼,只是他既然对我恨之入骨,必然会想方设法与我作对,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挑战,不过圣旨已下,已无收回的道理,只盼着以后,他能够看在我已经失意记不得从前之事的份上,好好做我的臣下,不要再于我滋事为难。
想着这些,我心中顿觉苦涩,皇帝做到我这个份上,也真是都窝囊的。
算了,谁让我欠他的呢,换了任何一个人,在遭受如此屈辱,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晚间,我去了景阳宫,将自己今日在朝堂上的决定,告诉了楚月白,谁料他听完,却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地为我侦察倒水:“陛下今天真是鲁莽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茶,一口饮尽:“我知道,但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傅玉珩……”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就莫名感到难受,这个人,已经成为我今生的魔障。
我深吸口气:“其实,吏部的这个空缺,我一直是为你留着的。”
楚月白淡淡一笑,听闻我的话,面色平淡,并未出现我预料中的感动:“陛下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个位置,留给傅玉珩才是最好的。”
我见他处处为傅玉珩说话,不免有些生气:“月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不起他,他刺我一剑,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他看着我,依旧是平淡沉静的摸样,“要说咎由自取,虽对陛下不敬,却也是事实。”
我捏着茶杯,半晌没有反应。
他又为我斟了一杯茶;“其实陛下也明白,如果不是您的一意孤行,此刻的傅玉珩,想必早已功成名就,而非现下的无所事事,心怀仇恨。”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热气腾腾的水雾缭绕在眼睛周围,沾湿了我的眼睫,眨眨眼,我放下茶杯:“那个……不管以前怎样,我现在把这么重要官职交给他,也算是还清了。”这么说,虽然有为自己找借口的嫌疑,但我却认为自己没什么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若偏要拿以前来说事,永远不朝前看,人也不要再活了。
楚月白听了我的话,有些不甚赞同地摇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我想了想,把自己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道出:“月白,这个位置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争来的,你一定要珍惜啊。”
他手下的动作一顿,“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证实,陛下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我,放心么?”
我想也没想就道:“放心,当然放心。”
“是吗?”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难道陛下不是想用力来制衡傅玉珩吗?”
我讶然,他怎么一下子就把我的心思猜出来了:“月白,这只是其一,我其实还是很有诚心想要给你封官的。”
他见我一脸焦急,缓缓笑道:“陛下也别急躁,我只是一说罢了,再说,这本是身为君主所应该掌握的帝王之术,吏部掌握官员的任免和调用,是个关系到朝政的重要位置,陛下谨慎一些,也是没错的。”
我连忙点头:“对呀对呀,正是如此。”他既然亲自为我解释,我也乐得轻松。
他也没有拆穿我,只是问:“那陛下打算要我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他是侍郎,自然事事都要听尚书的,但侍郎在吏部,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说尚书是市长,那侍郎就是副市长,有些大的决策,不经过侍郎同意,尚书也是没有权利决定的,我沉思一阵,才道:“你也别与他作对,每隔七天,就把吏部的大小适宜想要汇报一遍即可。”
“就这样?”
“嗯……暂时就这样吧。”我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牵制傅玉珩。
他点点头,“好,我会留心的。”
我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从前,我是那样爱着那个人,可如今呢,我却要利用另一个男人来牵制他,提防他,人生啊,真是变幻莫测,永远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像现在的我。
唉,不想了,越想越伤心。
五日后,两人上任的文书,便批了下来,我盖上玺印,一切程序便算是完成了。
傅玉珩与楚月白正式上任,望着大殿上那两个身姿飘逸,面容俊秀的佼佼者,我一时心中惘然,说不出的滋味。
最终,我还是帮他实现了他的愿望,他想光宗耀祖,想平步青云,我都会给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说着再也不想见,却还要以这种怪异的方式面对面,对我对他,想必都是一种折磨吧。
下意识捂上心口,那里的伤势早已痊愈,却留下了一道淡白色的伤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这里,曾被一个我深爱的男子一剑穿心,当时的那种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心中所想,下首的百官无人能见,连离我最近的内侍,也是站在我后方的,我坐在这宽大的龙椅上,四周全是人,我却感到如此孤单。
例行旧事,听完大臣的禀奏后,我给出提议和决策,便退了朝。
刚回到长信宫,却听内侍禀告,说是吏部尚书有要事求见。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嗯,传吧。”
待我在座位上坐定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吏部尚书不是别人,正是傅玉珩,那个毫不留情刺我一剑的男人。
有些心慌,更多的则是哀凉。
望着身着绯色官府的男子,一步步朝我走近,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